第11章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话说得对，老师家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女儿的对象问题不小。也就是说，老师他，摊上“闹心”的事啦。
老师的独生女儿叫姗姗，从小就是人见人爱，人见人夸赞的“漂亮的小天使”。后来，上学啦，当然也是老师同学们公认的聪明美丽的小公主般的女生。
姗姗从小就不乏追求者，早在她上中学时候，周围那些铁了心的男生，无不认为，只有做姗姗的男朋友，才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直到姗姗大学毕业，都被认为是方圆百里的地方，“最漂亮的女孩儿”。
有理由认为，姗姗日后一定会有一个金玉良缘。
大学毕业后的姗姗，出落得谁见到都会惊为天人。姑娘身材苗条，肤色理想得达到尽善尽美的程度。大眼睛微带睨光，谁见了内心都难以平静。姗姗从小到大都被周围的人们宠惯着。这个美丽俊俏的姑娘连撒娇、发脾气时都那么迷人。她性情有些急躁，也有些固执，但这都不影响这个多才多艺，热情奔放，天生丽质的女孩子受到普遍的的喜爱。
姗姗的父母，也就是老师两口子，当然也没少自豪、欣慰，甚至喜不自胜。直到姗姗大学毕业后不久，在青岛市的一家合资公司当了翻译。就在那时，姗姗才算是经过千挑万选，万选千挑地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在CD长大，一个叫吕白的帅哥。
就像姗姗总是惊艳四方一样，这方面吕白居然毫不逊色，一米八零的个头，白净的皮肤，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赛过舞台影视里的最出色的英俊小生。他的父母都是国家地质部在CD的直属单位的高级工程师。
门当户对啊，天生一对儿呀，美满姻缘嘛。
姗姗以前一点儿也看不出身上有什么母性的特征，成天无忧无虑，轻松愉快，像一只快乐的的小鸟。但是婚后，特别是有了他们共同的女儿小豆豆以后，姗姗表现出她是天下最称职的母亲。
有人说，生活，像一首歌，唱不尽的是那苦辣酸甜；还有人说，生活像一本书，写不尽的是那曲曲折折······一首歌也好，一本书也罢，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点，就是——结婚。
结婚，以其说就像一块试金石，其实倒不如说：更像一块赌石。
婚后啦，开始了共同的、长期的过日子啦，就像那块赌石打开啦，啊哦，原来您是这样一块料啊！现在才算看清哦。
当然情况种种不同啦：或者您真的是秀外慧中，不负众望；或者您是个倒霉的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到这时候，自然是有人喜欢有人愁。
也有人是喜忧参半，这种情形算不上有典型意义呦，在这里可以省略，不赘。
我们的身边，就有着这样的人，只有在他婚后的共同生活中——才会显现出他的宽容、豁达，显示出他对事情的坚毅、智慧等优异的应对能力一样；同样的道理——有人则会暴露出其恶劣的本性，比如，懒惰、暴躁、促狭等等令女人难以容忍的弱点。男人们虽表现有天壤云泥之分，但发展规律、性格走向什么的，道理上一样。
当初，姗姗虽然是排场、幸福地“把婚给结啦”。但很快，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吧，她终于气恼地发现：丈夫太懒。而且是“非同一般地懒！”
“你怎么这么······懒啊！”姗姗气得发昏。她怎么也没想到，像吕白那么一个英俊小生，竟让长了这样一幅简直是无可救药的懒骨头。
也是的，以前还好啦，特别是一看吕白小伙子那英俊的模样，姗姗的爱慕之情便立即压住了心中的怨气。她是真的爱他啊！但是架不住日久天长，而且日甚一日地，吕白同志越发好吃懒做得令人无法容忍。
刚结识的时候，吕白在一家公司做业务员。一个夏日的假期，金色的海滩上，两人邂逅相遇······那时候他那超凡脱俗的相貌，简直让所有的女性眼前都不禁一亮。
吕白那天正和几个朋友玩摩托艇。见到美女姗姗，哥几个自然是争着抢着邀请她上自己的艇上来“玩一把惊险和刺激”。
好嘛，大海里，摩托艇激愤亢昂地鸣叫着，风驰电掣般地劈风斩浪。
姑娘们心花怒放地尖叫，太刺激啦！
荡魂夺魄的欢乐，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
傍晚，在霞光万道的晚霞的映照下，大家在海风佛面的露天餐馆的方桌前，一边大吃烧烤、猛灌扎啤地尽情享受，一边幸福无比滴谈天说地。
那时候，吕白显得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兴奋活泼。在姗姗的眼里，小伙子当然是鹤立鸡群，出类拔萃。姗姗那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似乎被粘在吕白那能迷死人的脸上——她的那颗芳心，立马就飞在吕白的肚子里，和他的那颗其实并不怎么样的心，连在了一起，并且死心塌地。
吕白被朋友们叫做“李白”。尽管他别说作诗，连文化水准都低得出人意料。可以说，算得上是个这个时代，这个城市里，罕见的半文盲！
当然这是姗姗结婚以后才知晓的。除了文化，姗姗后来还知道了吕白更没出息的一些阅历：他高中还没毕业，就推说自己一上课就头疼，得了这病那病的，逃学不去上课。从小就对他百般溺爱的父母自然是心知肚明，儿子是吃不了一点儿苦的。
后来，经同事们建议，决定让他去当兵，不是有一首歌里唱着：“解放军，是个革命大学校”吗？几乎所有的人不是都说“部队里最能锻炼人”啊。
只是，吕白在部队干了还不到一年，就丢人地被部队给“退”了回来。
婚后的吕白，就在小夫妻应该共同创业，共建小家庭的人生比较辛苦的阶段，来了个原形毕露。他从小就过惯了被人无微不至、百般侍候的生活。现在成为丈夫，就应该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打拼，挣钱，顶门立户过日子。但他的异乎寻常的懒惰，阻止了他在生活的道路上继续向前的步伐。他虽有着不少优点，比如仪表不俗啊，比较直爽啊，对朋友不错啊，并不吝啬啊······总之，人基本上是个好人，但就是懒，就是太懒啦！
以至后来，对于家务活，对于上班做事，他都懒得去干。实在没法子了，就推说自己有病，有肾炎，有关节劳损，甚至有吓人的尿毒症·······当然都是在装，装病。
可怜他——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啦。男人到这地步，无奈得可怜啊！
对于儿子的品行，吕白的父母虽然心知肚明，但还是百折不挠地继续溺爱：尽量汇些钱给他，只是他们都是很早就退休，退休金也并不算多啊······对于儿媳的抱怨，老两口只好常常打电话，写信百般劝慰。或着在天气温暖的季节，老两口千里迢迢，颤颤巍巍地坐上火车，从CD跑去青岛探望。
但终究无法让儿子稍微变得勤劳一些。因为木已成舟，一切，都已经实在是太晚啦！
出于不愿见到吕白年纪轻轻，就有“成废物的危险”，一些亲友们便再三对两位退休了的高级地质工程师夫妻提建议，设法让他们把那懒惰得出奇的儿子，弄到这里，送到那里······总之是设法将他进行必要的艰苦的“锻炼、改进”。
吕白的慈爱无边的父亲和母亲，觉得这些人们真是“多事”！后来便干脆当面对大家表示不满：
“这种话以后请别再说了。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不心疼！”
劝说的亲友们呆住啦。大家想不到好心好意得到的是两位老人家的愠怒。唉，怪不得吕白“出息”成这样！可惜了这孩子的长相！“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天下居然有这样的父母：痴呆傻”！······大家摇头叹息，无可奈何。“可惜啦，这孩子！”
这些情况，怪不得姗姗：她那么年轻，而且是处于那种多情善感的年龄段。虽说跟吕白的婚恋进行的仓促了一点，对人生的种种现象了解的还不透彻······年轻人嘛，“年轻人犯错误，连上帝都会原谅的”（伟大的革命导师列宁语）。
只是，上帝也不会喜欢在自己的家里沦为一个好吃懒做的懒鬼的保姆，更不会愿意成为家庭暴力的牺牲品哇！
到了婚后的第三年，他们终于“分手”了。之前，姗姗曾经多次忍无可忍地提出离婚。
对于她们的离婚，双方的老人都坚决反对，他们都特别喜欢和疼爱那个孙女兼外孙女的小豆豆。
小豆豆已经是两、三岁的小女孩儿了，不仅天资聪颖，长得也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一个多麽优秀的小女孩，怎么忍心让她从小就承受父母离异的凄苦？！想到这些，豆豆的爷爷，姥爷们，就会掩面而泣，老泪纵横。
至于姗姗，坚决离婚的表面，在她心灵隐秘的最深处，还是有着与那家伙爱与恨纠缠在一起，难以割舍的情怀。真实存在却难以启齿的情怀！
他们，曾经是那么倾心相爱！爱，是不能忘却的；可是，那些争吵高峰时发生的恶声詈骂，直至完全丧失理智拳脚相加，也是刻骨铭心的痛！
特别是，姗姗怀着豆豆的时候，两人发生的那次激烈的争吵对骂，那吕白竟丧心病狂地踢她的肚子······这些“令人发指的案发过程”被逃回娘家的姗姗，字字血声声泪地哭诉出来后，老师只好痛下决心：离吧。
于是，持续几年的离婚纠纷，终于算是得到了结。
第12章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于娜拉现在感觉到自己又发生了变化，无论心理还是生理的方面。
失眠，健忘，并且常常周身酸懒无力·······也许是人老啦，思想、意志方面都不行啦。可能男人会好一点，女人，无论如何还要找到某种“最后的归宿”。
有几次她都想找什么人谈谈。最理想的人选是楼下的老师。可是这位先生如今正“闹心”呢！女儿的事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那么，只好去找马骑豹啦，只是，这样是不是太直接啦？当然，找老师去也不过是要谈论马骑豹的。
找马骑豹就得直接谈吗？也不一定。虽说都这把岁数啦，这事儿搞不好也会被人笑话的。咳——以往出的“笑话”，难道还不是教训吗？
这老家伙可真能“抻”！前些日子他挺主动，主动地让人不免害怕。
可这段时间又没什么动静了。怎么回事呢？
于娜拉女士发现，这等待的焦虑远远胜过以前的那种害怕。可是，找人家说什么呢，就说自己实在是“熬”不住啦，可这多丢人！简直羞臊死个人啊。哦，不行，再想想吧。
看着漆黑的室内，于娜拉辗转反侧地在床上翻着身。不住地，虚弱地叹着气，“真没办法啊！任何事情都是这样，时间久了，总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某些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的、不可等闲视之的事情。好像就是这个意思，她又一次听老师这样说过。
有几次，都是几个人都在场的时候，其实，不过是在小区的路旁或树荫下的邻居们闲聊的时候，大家碰在一起。老师总是谈笑风生，而马骑豹却总是微笑着，听着，不肯轻易置喙。只有那次帮助自己包饺子，那次例外，他说了不少话，说的挺好的。那一回的接触，他们交谈了很久。他们谈得坦率而融洽，即像老朋友，又像新恋人。
看来，这男人啊，一般都比女人厉害。男人是后发制人。第一印象对他们来说，似乎并不重要，他们会在第二第三第四甚至更远的以后，制服女人。这个老马，就是那种筋道、韧久的性格。
近来于娜拉发现马骑豹保持着良好起居习惯，脸上带着某种神圣的、古朴的神态，这一阵子他已经从数月的打工的劳苦中恢复过来，黝黑的额头下一张健康的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透漏出他心绪的宁静和一种能够掌管自己的命运的满足之态。
于娜拉发现，想象中的人物往往比实际中的那个人，更有吸引力。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马骑豹其实非常魁伟，富于那种成熟男子汉的美。特别是他那张显得还很年轻的脸，虽说有着几丝白发，他厚厚的胸肩，让人觉得他别有一番健美和魄力。与那些农民出身的同龄人相比，马骑豹特别突出的是洁净、利落。啊，他简直比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更有魅力！特别是他给人的那种只有到了一定年岁才具有的那种刚毅的感觉，这还使人感觉出那种老练的才干。特别是他的诚实、中肯，简直能得到十八到八十岁所有的女人的信赖。
这种男人，性格中很有力的一面就是，他既不虚弱，也不迟钝，俨然是那种信奉“贫则独善其身”的信条，经历过一切，老成稳重，却绝无轻浮地争强好胜、妄自尊大的意味。
听说老师家的事情啦，于娜拉便下到八楼前去探望、安慰。敲门进入客厅，她高兴地看到马骑豹也在。人们正在不急不缓地说着：
······
“老年人的爱情嘛，也是有的。不过实际上是一种爱护、爱惜之情。”
“是的，是的。”
室内的邻居有于娜拉熟识的，也有不大接触，连姓什么都不知道的。也不知大家是从哪说起说起的，又都说了谁。于娜拉进门后被女主人轻声寒暄着，请到了一张单独沙发上坐下。她听了一会儿，渐渐明白了，大家在讨论网上新出现的一所“夕阳红婚恋网”。
女儿的婚姻失败，来客们表示了同情，只是在女儿再婚的时间上大家莫衷是一。有人说赶紧再搞个对象，以便尽快抵消以往的痛苦；有的则说不必着急，让事情沉淀一下，好好思量一下再迈出新的、决定性的一步······老师现在是当事者迷。一个那么博学、聪明的人，此时只有了唉声叹气，竟是“张天师被鬼迷住——无计可施啦”。
“顺其自然吧。”马骑豹徐徐说道，“一辈子不管两辈子事。”接着，他看了看就近地坐在那里的于娜拉，不知他是为了什么，他讲起了自己家很久以前的一段往事，一段关于两只猫的往事。
以前马骑豹家里，还是几十年前的东北的家里，养了两只小花猫。一只是先养了一段日子的。后来家里人大概觉得它好像有些孤独，便又给它找了个伴儿——一直和它差不多大小的小花猫。
不久家人们欣喜地发现它们是一公一母，正好组成一个猫的家庭。
可是很快问题就来了：这一对儿小猫儿并不肯和睦相处，它们整天掐架，特别是吃食的时候。有时候简直是不共戴天的架势，相互又抓又咬，头破血流的。
看来它们实在合不来啊！家人开始商量着，如何才能制止它们的厮打争斗。隔离？让其中一只失去自由关在一个笼子里？或者将一只送给别人？
在究竟留下哪只的问题上，一家人意见都不统一。就是说人们对哪只，似乎都有了挺深的感情。但是又不能总看着它们老这么嘶叫着不断拼命地投入战斗哇。
人们就在左右为难，犹豫不定中又过了一段时日。不经意之间，大家发现这一对猫冤家，不知从什么时候两位和好啦！不仅不再打架斗殴，变得十分亲昵，甚至几乎合二而一地恩爱和谐，无论在哪里竟都形影不离啦。
后来的十几年过去了，它们的后代大家也记不清有多少了。猫的寿命不长，也就那么十来年吧。这两只猫中的公猫先死了，大家善良滴一致认为它是“老死的”。
想不到的是，一连多少天，剩下的那一只，就是那只母猫吧，居然一直不吃不喝，一直四处走来走去的寻找那只公猫，先是大声地悲惨地叫唤着，后来虚弱得只张嘴都发不出声音来了······不久，它也死了。
以后家里也养过猫儿、狗儿什么的动物，只是再也没见过像那对儿猫夫妻那样的啦。
老师和众邻居听了这个猫故事，半响都默默无声。
一时屋子里静静的。有人心里悄悄设疑：这猫儿狗儿的，毕竟不好和人——老师家的女儿相提并论。老马现在说这个故事，大概不伦不类地不大合适。可是，将自己这个想法现在说出来，恐怕，更不大合适！
于娜拉却听得惊心动魄。这个马骑豹！他说猫，还是说人？想起自己的婚姻，以前的家庭，莫非······一念之差！于娜拉表情木然地，竟浑然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老师家，回到自己的卧室内的。
在于娜拉的丈夫王小明教练被停职整天在办公室写检查的时候，于娜拉坚决提出离婚。尽管同事们与体校领导都曾竭力劝阻，那王小明也声泪俱下地跪在于娜拉的脚下哀求她，泣求“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于娜拉决心“眼里不能掺沙子”，铁石心肠地离了婚。
离异了两年多后，王小明教练便与那位小三儿——那位可怜的女工、被原配于娜拉斥为“狐狸精”的单身妈妈，重新组成了家庭。
这让于娜拉又意外，又恼火。
因为于娜拉到变成了一位单身妈妈。只是她将单身拉扯孩子所带来的一切困苦与艰难都化作了仇恨——仇恨那个王小明及其小三。
这种仇恨，后来的十几年中她不断灌输给儿子，直到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终于到了于娜拉退休得时候，她离开了单位。不久又离开自己的住房，搬到了儿子、儿媳家居住。打算就这么安度晚年的了。
又是没有想到——那天，三十多岁的儿子代表媳妇，向于娜拉宣布了自己和老婆“一致的决定”：请她把工资卡（现在已换成退休金卡）交给儿媳。
“您在我们家有吃有喝的，还要钱干什么？”儿子的理由充足。
儿媳妇没有露面，躲在门口偷听。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让着老妈妈交出她的房证和存款。
于娜拉不仅没有表现出儿子儿媳认为的那种“通情达理”，乖乖滴交出工资卡，而是气恨得差点儿昏了过去。
“儿子啊，妈妈可是把一生都给了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于娜拉吃力地提着箱包，哭泣着离开了儿子儿媳的家。
那天赶上下着鹅毛大雪，雪花纷纷搂在于娜拉的头上、肩上。
妈妈的雪中的踽踽独行凄楚离去的身影，让那当儿子的顿时想起了电影里演的祥林嫂。
他鼻子有点发酸。可想到了自己日后的“幸福”，还是咬了牙：您这是自己找的！你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
再后来，于娜拉“逃离”了北京，来到了威海。
她毕竟是个刚强了一辈子的女人。虽然也曾打算一切就依着儿子儿媳算啦。但是，最终还是做出这种“狠心的决定”——孤独也比“受气”强百倍啊！
“······一个人生活太不容易，特别是女人则更不容易，若是上了年纪的又是个女人，则更更不容易！”一次，邻居的几个老娘儿们在楼下纳凉、闲谈。
于娜拉正好上街路过，正好听到这段话。她心里“呼”的一沉，不由狠狠地瞪了那信口开河的还算年轻俊俏的那个娘们儿一眼。她很想走过去，当即予以纠正。
可她转念一想，算啦，不必跟那些俗不可耐的家庭妇女们计较，有失身份。不管怎么说，自己身为中级职称的教练，属于科技人员、知识分子，是有一定身份的女性。在那些俗人面前，就应该不屑一顾，清高孤傲！
回到家里，一整天，她还是一直心绪不宁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大海中划着一条小船；或者是在迷失在没有路的森林里跋涉。于娜拉觉得自己的那点儿自信，虽然在女人堆里算是比较强的，但在这种单枪匹马可怜的处境中在一点点减弱。她屈服地承认，不定哪天，自己就会最后崩溃。
回想以往。过去的岁月，那些渐行渐远的事情不知为什么反而看得更清楚啦。当时真的是“入阵者迷”，迷迷糊糊。现在那些都变成了历史后，又岂止是旁观者清？简直就是在空中俯瞰：工作，生活，中的那点事儿，当时的情景，人物种种，事物的动态发展，竟都一目了然。
是啊，等你什么事情都洞若观火，什么事请都弄明白了的时候，我们——已经老了。
一阵悲凉，涌上于娜拉的胸间。她叹息一声。
第13章登上那高高的山
初秋的一个早上，于娜拉在电梯口见到马骑豹。
她惊异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位装束异常邻居，发现他今天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另类：以往都是穿着皮鞋，并不戴帽子。今儿个他足登白得显眼的旅游鞋，戴着了一顶旅游时的那种挺大的帽檐的土黄色的帽子。那帽子好像有点儿小，戴在他的头上，怎么看都像日本鬼子的战斗帽。更别扭的是他还背着一个不三不四的包包，手中居然还拿着一个榆木的自制手杖，那手杖有点儿曲里拐弯，但犹如一条漂亮的蛟龙，浑身都有着美丽的木纹。只是它粗大结实得简直可以用来猎熊。
在于娜拉眼里，此时马骑豹简直是一副荒诞不经的模样。
“您这是······”于娜拉上下打量着他，疑心这老家伙“老夫聊发少年狂”，正企图去从事什么“不大得体”的勾当。
“我是去西边的山上。爬山玩儿。嘿嘿。”马骑豹力图镇静地回答，在于娜拉的那种审视的目光下，他不禁有些发窘。
“嗯？”于娜拉扬了扬一边的眉毛，“山上？有意思吗？”
“这······好像，应该有吧。”
“哦。”
“要不要，一起去爬山？”马骑豹不知怎么搞的忽然上来了“出息”劲儿，勇敢又机灵地建议，“我这里还带了水果和食品，足够两个人的午餐啦！”
这，对于于娜拉来说，正合心意：“那，好吧。等我换一下衣裳啊。”她扭头小跑着奔向自己的房间。她一向喜欢只凭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行事。
啊，马骑豹出神地觑视着她那左右摇动，滚圆的臀部。他的感觉好极啦：嘿，瞧她这活泼劲儿，就像个小姑娘！到底是搞体育的，瞧她跑起来，真······好看。
头一天，不知是怎么搞的，两个人不由自主地，都有点儿竞赛的性质。于娜拉自恃是运动员出身，又比较年轻，她有意显示着自己的较之一般人都有着优势的体力，希望能让马骑豹对自己产生敬意；马骑豹呢？本来就是林区山里人出身，一个男爷们，自然不会被她落下。
毕竟是搞体育的，结果是马骑豹挺佩服于娜拉的体力。这种登山的剧烈运动，使她的脸蛋儿泛着鲜艳的红潮，那气色，简直像个年轻的女人！
于娜拉的尊容使马骑豹惴惴不安。他发现于娜拉并不失一个成熟女人所具有的一切。他费了老大的劲儿来疏通自己的思路。这一天马骑豹有许多纷乱的思绪和并未衰老的欲念都不断涌了出来。
在登山的过程中，马骑豹算是有的是机会进行观察——从上往下对她有意无意地对她注视；并从下往上欣赏般地瞧着她的体态。她的身体的那些有趣的部位，都让马骑豹生出一些“想法”——如果可能的话——她比平日动人多啦！
这让马骑豹心里羞喜交集。
“那么大岁数的人，还结什么婚？搬到一起住就行啦！没人会说什么。”
以前，于娜拉曾听一些小青年这样议论老年人的婚姻。好像结婚，在老年人身上已经变成了某种陈规陋习。这种说法令人惊异：难道岁数大了就可以不受法律和舆论的约束吗？没有道理吔！
不过，在结婚，同居，甚至私奔中进行选择，还是蛮有些意思的！于娜拉兴趣盎然地胡思乱想着。
山上幽静的树林中，两人一边喝着饮料，吃着面包，一边俯瞰着远处的风景，山海之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秀丽又壮观。让他们欣赏之余，又产生某种自豪。看，多美！我们居住的这个城市。
树叶被微风莎莎地吹动着，他们都感到置身这自然怀抱中，仿佛完全脱离了城市生活的种种压力。人老了又怎样？除了为身体健康而稍稍忧虑外，仍有很多感到快慰的事情。
“将来，嗯，我是说将来，带个帐篷在这里住下······会很有，野趣！”于娜拉没心没肺地叫道。
“啊？啊！对······很好。”马骑豹忍住笑意。他觉得自己差点儿也那么没脑子地随这女人的话题说下去——住帐篷，一个帐篷里？你和我？
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两人竟都觉得意犹未尽。是的，书既打开，就该继续读下去。
一连两天，他们都是在一个个的山上兴致勃勃地转着。在离城市比较远的那座山上，他们发现了栗子树——野生的栗子树下，大颗的带刺的圆圆的栗子让于娜拉兴奋不已。这种浑身带刺的果实，被她一个个拣起，收集在一个塑料袋子里，然后找地方用石头砸开，便是市场上卖的那种大个儿的栗子。
她像农村那精于过日子的老娘儿们似的，准备找多了回去用高压锅做“糖炒栗子”。至于具体怎么操作做，她打算回头在网上查查，然后关上门独享“胜利果实”。
马骑豹则对山上那些被锯倒的大腿粗的杨柳树，以及不少的胳膊粗笔直的榆树枝干产生了兴趣。这里不像东北，烧柴缺乏，这些木料被丢在山上没人要。
马骑豹用木匠的眼光打量着它们，啧啧叹息。可惜了的！只是自己现在没有木匠家伙（工具、机械）啦，也没有合适的场地，要不然，这的可以废物利用地将这些木头做成精美的家具······看了又看，但除了放弃没有别的办法。马骑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它们。
他们后来一步步进入深山。这里已经人迹罕至。山崖间，古树嵌生，有时候险象怯人。
在那山上他们发现了几处天然的洞穴。马骑豹建议进洞里一探究竟，于娜拉坚决反对，她悄悄拉住马骑豹的衣袖，指着洞顶白石累叠，睨之欲动，十分危险，说啥也不肯进洞，也不让马骑豹进去。
马骑豹感动地笑笑，欣然作罢。
随后，他对她谈起了如何野外谋生，如何利用山林中的蘑菇、黄花及各种野菜，就地取材，制作一顿丰盛的野餐。
站在大山的顶端，两人昂首延颈，眺望远处的大海。于娜拉看见弯曲的海岸线，那养眼的海滩，金沙碧浪啊！她后悔夏天已过，为什么没有去游泳？马骑豹感慨着山海相连，无边无际。近处，是长满苍松翠柏及各种野生树木的山岭，使他们感到无拘无束。大海，波涛粼粼，让人觉得生活的天地十分广阔，令人十分振奋。
于娜拉和马骑豹并不感到孤单，尽管那一带天廖地廓，荒野茫茫。他们紧紧地跟在一起，结伴努力向前趱行。两人劳顿不堪，大汗淋漓，却兴奋不已。
那些天，两人进行了真正的亲密无间的交谈。于娜拉原先的对马骑豹的评价，现在受到了彻底的颠覆——以前她认定马骑豹不过“是个最最健康的老傻瓜”。如今她发现他一点也不傻，甚至很喜欢听他说话。
马骑豹说的话虽然不算多，但每句话都是发乎自然，频率虽不大快，简直慢吞吞的，但一句接一句的，并不间断，总体上的感觉，他说的竟如行云流水，而且都是从心中自然流出，毫无刻意雕琢之感。
啊，他就像一碗清水，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于娜拉的一双大眼睛，不由波光闪闪看着他。马骑豹觉察到了，嘿嘿，这就是文人们所说的女人们的“秋波”呗！心中窃喜，但他做浑然不觉状，男人嘛，又是这把年纪，一般的情况下应该不露声色。
于娜拉想起了楼下的老师，相比之下，马骑豹这种类型的男人要更加踏实、可靠。像老师那种男人呀，怎么说他们呢？有才是挺有才，可往往莫测高深，甚至是故弄玄虚！跟马骑豹这样的人交往，能有一种舒服、轻松的感觉。
嗯，得积极行动，不能让别的女人把他弄走！她早就听说马骑豹在网上的“遭遇”——她很是为此庆幸。庆幸那些女人有眼无珠，有眼不识金镶玉！
有益健康，有助增进友谊的结伴爬山的活动，终于结束啦。
两人回到小区在电梯口分手时，马骑豹谦卑地笑一笑，以期事先获得谅解和包容。那句话他寻思、准备着好久啦，现在已经是非说不可，不吐不快了：
“谢谢您的陪伴。”马骑豹对于娜拉说。稍停了一下，他又赶快补充说明，“我很需要。”
说完这话他觉得有些发窘，他觉得于娜拉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没错，她是在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她是想弄清：他说的是发自内心的老实话，还是男人们那种随意的冠冕堂皇的瞎扯。
结果，她认为他说的是老实话。
忽然之间，他们都觉得两人早已经心心相印。
第14章顺理成章，走到一起
这一夜于娜拉女士又失眠啦。这回是真正的彻底的失眠。怎么办呢？她想了很多。从自己的身世，家庭的兴衰起落，到现在的境地。她感到人生的无常。
想到那个马骑豹，永远一副乐天安命、知足自得的样子！于娜拉觉得这老小子倒是个蛮幸运的主儿。这样的人，一辈子的生活没有大起大落，始终是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无所谓衰落不衰落。因为他们从来就不曾“高高在上”过。
啊，生活向我们揭示，那些看起来最下层的老百姓，甚至以往觉得最不幸的人，到最终往往都能自得其乐；而那些最优越、最漂亮的人往往失败。
想到这两天在一起的情景，于娜拉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
她从始至终都知道马骑豹一直在偷偷观察着自己。上山，下山，坐下来休息，趁着于娜拉仿佛并不经意之际，他在那里从较远的角度纵情地端详着她。他不是用那种挑剔、戏弄的那种一般男人的目光盯着她看，而是不时地投来深沉爱慕的眼光······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人，一个好男人。
她设想，不久后的某一天，自己就会听到马骑豹这样询问：
“你愿意吗？”
那还用说，“当然愿意啦！”于娜拉肯定会立即回答。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