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多一点,护士站的护士们就开始忙碌起来了,让病人量上体温,逐一通知该抽血的和做其他项目检查的病人做好准备,不要吃早餐,并告诉他们到哪里去抽血,到哪里去检查哪一项等等问题。
特护大姐也准时来到病房,一进门就问:“小妹,早上好!昨晚休息得好吗?”
不待杜凌寒回答,特护大姐就看到了她的眼睛,红红的、肿肿的,“没休息好?又想问题了?”
“哪呢,没有!”杜凌寒对特护大姐掩藏起了自己真实的想法,“都怪你,我被你昨晚给我讲的故事感动了,激动得大半夜都没睡好觉呢。”
“这么说还怪我呢,我真是出力不讨好,我看我还是少说为佳,免得祸从口出。”特护大姐故作嗔怪似地说。
“好了大姐,你别逗我了,你知道我最喜欢听你说的话了,你如果不开口我该多寂寞呀。”杜凌寒一见到特护大姐心情就好多了,“大姐,今天还有什么高见,我还想聆听你的教诲呢!”
“不敢当!我只知道认真过好每一天,不要终日思虑缠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任何事情都不要钻牛角尖,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样的话你爱听么?”特护大姐好似一下又猜中了杜凌寒的心思。
“大姐,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怎么知道我想听什么话呢?”杜凌寒暗惊,但她听了特护大姐的话很受用,内心放松多了。
“你呀你,臭丫头!昨天还说我是一个神,是上帝派来专门来点化你的,今天你一下又把我贬为一只蛔虫,真是欺人太甚!”
“冤枉啊,大姐!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怎敢欺负你呀!”杜凌寒与特护大姐嬉笑道。
“我说嘛,我是阅人无数,你这么嫩的女孩怎是我的对手,又怎敢欺负我!其实呀,我一眼就看穿了你,你也是一个故事丰富的人,不妨给大姐说说听,怎么样?”
“我的故事?”特护大姐的话使杜凌寒的内心一颤,又猛的一痛,但她还是忍住了,强作笑颜道,“大姐,我能有什么故事,你别寻我开心了。”
杜凌寒又把心门关上了,她还是不能走出内心的痛苦和无助。特护大姐其实没有恶意,她虽不了解杜凌寒的情况,但她能肯定杜凌寒一定是遭受了什么不幸,她只是希望杜凌寒能正视自己的苦痛,打开心结,以此拥有阳光心态,然而,从杜凌寒的表现上看,现在还不是时候。
……
十来天的时间过去了,杜凌寒的身体状况恢复得并不理想,医生告知华厚德,病人可能在生孩子之前都无法工作,甚至不能有丝毫的劳累。华厚德暂时没有把这种情况告诉杜凌寒,他还没考虑好怎么安顿她。
那夜华厚德失眠了。短短十来天的时间,他就深深地爱上了病床上的杜凌寒。她言谈的娴雅,举止的端庄,心灵的病痛,都在召唤着他向她一步步走来。在华厚德面前,杜凌寒的一言一行,一颦一蹙都是那么的从容自然,她没有因为华厚德的救助而对他感恩戴德,也没有丝毫的取悦他的姿态,她而是把他当成了自己无话不谈的知己,她的苦乐,她的追求,她的希望,就是那么真切坦然地呈现在他面前。他倾听她心灵的呐喊,他用他兄长般的温存呵护着她,他们之间已建立起了一种平等的信任。或许是因为妻子的泼辣、刻薄、恶毒和庸俗,华厚德更觉出了杜凌寒的与众不同,他也因此更怜惜杜凌寒,怕她受到丝毫的委屈。他的离婚报告已递交法院,只等着法院的判决了。面对陷于困境的杜凌寒,华厚德怎能袖手旁观,他想给她一个温暖的家,这一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突然,又怎能让杜凌寒接受?如果不这样做,杜凌寒又该怎么办呢?
辗转一夜,华厚德决定把自己所想的一切都向杜凌寒点明。在新疆为期一个月的考察工作已结束,华厚德一行在两三天内就要起程回河南。华厚德在征求医生的同意后,打算第二天备足杜凌寒的药物等物品,他要亲自开车带她出去散散心。
八月底的北疆还是一派迷人的风光,华厚德的车开得很平稳,杜凌寒坐在车内副驾驶座上,看着辽远的天地,她想流泪,但又止住了,她似乎觉出华厚德有话要对她说。因为她明白,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爸妈已多次打电话催她回家了,然而她不能。她也知道华厚德差不多也该回河南了,她也要和他道个别,说声感谢了。
华厚德把车停在了一片平坦的草坪上,然后又从车的后备箱中拿出几块塑料泡沫垫拼在一起,放在草坪上,接着又变魔法似地拿出柔软的小毛毯铺在塑料泡沫垫上,还准备了苹果香蕉等水果。等一切收拾停当,华厚德才为杜凌寒打开车门,并很绅士的作出一个请的姿势:“杜小姐,请下车!”
这几天,华厚德为了让杜凌寒觉出亲人般的关怀和温暖,他一切做得很随意却又处处周到,既有兄长般的呵护,又有友人般的风趣和幽默。杜凌寒默默地享受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的关爱,努力地不去想石亦非对她的种种好。她知道华厚德是不需要她的道谢的,她感受到了他对她真心的付出。她似乎也觉出了上苍的旨意,如果真是那样,她也没有异议。看到华厚德的风趣,杜凌寒也故意端起贵夫人似的架子,先优雅地让双脚着地,然后又在华厚德的搀扶下下了车。
脚踏在坚实的大地上的那一刻,杜凌寒心里默念道:“上苍啊!天地如此之大,何处是我的安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