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顿时变得静悄悄的,只有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杜凌寒躺在床上内心五味杂陈,特护大姐为她拨开的一缕阳光也随着特护大姐的离开而合拢,她又沉浸在心灵的茫茫黑夜中,泪水又悄然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我该怎么办?”杜凌寒暗问自己,“放弃我们的孩子,去寻求新的生活?不!不能!我的孩子是无辜的,他是一个新的生命,我没权利剥夺他生的权利,然而,我又该怎么向爸妈交代?未婚先孕,却又被人遗弃;我又该怎么面对我的朋友和同事?他们又会怎么看待我?我该到哪里去?去静岚那吗?不,不能!我又怎能让她看到我这副狼狈相,多亏我没有提前告诉她我来这的消息。那我到底该到哪里去呢?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赖在医院不走吧?虽说华总看起来不像坏人,但可相信的人还有谁呢?亦非,我真的很想你,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我不能忘却那一幕,我知道,我的离开会使你很难过,但是即使我不选择离开,我们又能怎么办呢?第一、你伤害了王品,你就需要对她负责;第二、退一步说,王品也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虽说是高干的女儿,她并没有用权势威压你,而是和我公平竞争,更何况为了你的前途,给你谋求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为你付出了很大的努力。该离开的人是我,我只能选择离开,但我真的很不甘心,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五六天的颠簸再加上伤心和惊吓,杜凌寒实在太疲乏了,眼角又悬垂着泪滴沉沉睡去。睡梦中,她又回到了和石亦非在一起的快乐的日子。春日里,在闲暇的日子里,沐浴着七彩的阳光,亦非骑单车带着凌寒穿行在和煦的春风中,去野外游玩,在一片空旷的田野里,他们放飞了一只漂亮的情侣风筝。这只风筝是他们两个从镇上的风筝店里精挑细选出来的,风筝店的老板多才多艺,是放风筝的爱好者,他还去山东潍坊参加过风筝大赛并且获奖了呢,所以他见过的风筝很多,店里的风筝种类也很齐全,并且风筝都是他自己加工的。他是用传统工艺做的风筝,风筝的面是用油纸做的,风筝的架是用竹篾做的,他做的风筝很好看,也很结实。一到放风筝的季节大家都来买他的风筝,他的生意很好。孩子爱放的各类动画风筝,像猫和老鼠系列、昆虫系列、花鸟系列等等,应有尽有。还有一种系列是专门为情侣设计的,风筝面上画的是神态各异的卡通人物,有牵手的、有拥抱的、有背对背的、还有两人共同托举一棵幼苗的等等。石亦非和杜凌寒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看中了两人共同托举一棵幼苗的风筝,那棵幼苗就是他们的爱,他们希望他们的爱情之树茁壮成长,直冲云霄。睡梦中凌寒梦到他们的风筝飞得很高很高,他们牵着风筝的线越跑越远,他们高兴地喊叫着“让爱自由成长!让爱自由飞翔!”突然刮来一阵强风,风筝线挣断了,风筝顿时飞得无影无踪。杜凌寒也一下从梦中惊醒,美梦没有了,爱情树飞走了,亦非也不在身边,一切都没有了,杜凌寒顿时感到浑身透骨的凉,前几天的伤心绝望此时被一种无名的恐惧所代替,“天地如此之大,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地?难道我真的无路可走了吗?”杜凌寒也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但她竭力要为自己找到一个答案。
“在关键时刻,必须要有所舍才能有所取,把孩子拿掉,这样才会开始新的生活!”
“不,我不能这样做,他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为了我自己而牺牲我的孩子!”
“但是你不想想,你一个未婚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该咋生活?孩子出生以后,如果他找爸爸你怎么给他解释呢?”
“没爹的孩子多了,我会给我的孩子一个健康的生活环境的!”
“即便如此,你还有你的爸爸妈妈呢,你顾及到他们的感受了吗?他们都是很爱面子的人,如果别人问到你,你让他们怎么说起你?他们能说得出口吗?即便你不顾自己,你不该替他们想想吗?”
“我……”
“不要坚持了,明天让医生拿掉孩子,康复后回家去重新生活。谁离不开谁呀,你非得吊死在石亦非这棵树上?”
“我……”杜凌寒的头欲裂似的疼痛起来,她不由自主的又摸到了自己额上的伤疤。
“康复?何时才能康复?这块刮去头发的伤疤,何时才能长出长长的头发?”杜凌寒的心更暗了,“短时间内我是不会回去的!”
“不回家去,你的工作不要了?”
“不要了,随便吧!”杜凌寒思虑过度,已精疲力尽。
“不要逼自己太紧!人生何处不春天!”特护大姐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谁都无法体会到杜凌寒内心的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