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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幽魂

霍姆莱通道非常宽敞,即便是五个人并排行走,也不显拥挤。穹顶呈拱形,两端低处,也有一丈余,人行走在其中,压抑感稍淡。众人孩童身小,六人一排,并肩而行,使除去田阿墨与杰森两人的队伍长度,不超过一丈。

洞穴两侧,有人工雕琢过的痕迹,还有支撑穹顶用的石柱。地面是碎石铺成,偶尔可见一两块雕琢着古老花纹的石板。由于年久无人行走的缘故,地面上生满了青苔,两侧墙壁也偶尔可见几株枯萎的藤蔓。

田阿墨识得这种植物,黑煞魔域中很常见,叫做落日藤。这种植物,只有在阳光难以照到的地方生长,否则很快会枯萎。这隧道里没有光,落日藤理应生长茂盛,此时看来干枯僵硬,显然很是古怪。

“怎么了?”云小姐见少年目光古怪,不禁出声询问。

“没什么,这里的植物有些反常。”少年摇摇头,转向她,皱眉道:“你应该在队伍里,帮忙维持秩序。”

“有些事情弄不明白,我想你应该知道……”

“等到了雪松城,我会解答你心中所有疑惑,此刻还是先回到队伍里吧!”少年抬起手,打断女子的话,微微摇了摇头。

云小姐深深的望了少年一眼,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然而,她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转身回到队伍里,没有再说半个字。

一个时辰后,队伍的行进速度缓慢下来,许多年纪较小的孩童都满头大汗,咬着下唇苦苦支撑。云小姐将这件事情告诉少年,令他有些为难。按照计划,他们赶路两个时辰后,休息一个时辰,这样才能确保在两日之内走出洞穴。另外,他对镇长的话记忆犹新,以黑石镇的防守力量,很难撑过十日!

他知道,这十日并非从他们离开时算起,而是以雪松城主与雪琳小姐离开之日为记。也就是说,他们离开的傍晚,已是第三日!按照计划,少年打算在第五日清晨之前走出通道,去最近的小村补给,顺便将兽灾爆发的消息散播出去。可照目前形势来看,第五日傍晚时候,也很难走出这条霍姆莱地下通道。

沉默片刻,少年轻叹:“唉……如此便先休息一下吧!不过最多半刻功夫……”

云小姐点点头,却见少年将火把送到自己手中,转身独自行向黑暗:“你要干什么?”

“我去前面探探路,这样可节省些许时间,早点走出通道。”少年没有回头,孤单的背影,渐渐没入黑暗。

“……”云小姐怔怔望着模糊不清的远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很想哭,却哭不出来,那悲伤郁郁的情绪,仿佛被堵在了胸口,闷的难受。她从未有像这一刻愧疚,自己没有学武技,成为了最大的累赘。

累赘?当这样一个词语出现的时候,她的心忽然明净了许多。忽然,一丝豁然开朗的灵光乍现,她想抓住,却没有丝毫办法。难道,自己真是个累赘么?她举着火把,静静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苦苦思索着……

漆黑的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田阿墨闭着眼睛,任凭自己的思绪,覆盖寂静的四周。他可以模糊感觉到,地上一块块青苔,散发出潮湿阴凉的气息;还可以模糊感觉到,穹顶与墙壁两侧,那些枯萎藤蔓散发的死气。

身目广阔无尽,心眼细致入微。自从踏入先天境,他的灵觉便愈发敏锐,至今已能覆盖数十丈方圆。虽然这种灵觉尚未真正觉醒,但在目前这种入目皆黑的环境里,也足以让自己看到许多东西了。

行出一千五百步,将近二里,田阿墨站定,将灵觉尽量延伸向远处。十丈,二十丈,三十丈……六十丈,到达这个距离时,少年的脑袋有些隐隐发痛,心中所呈现的模糊事物,也变得更为晦暗,几乎分辨不出形状。

“看来,这是我灵觉的范围极限了!”少年心中暗暗道了一句,刚欲收回灵觉,忽然感觉到阴冷的气息,一晃而过。

“嗯?”少年睁开双目,两眼绽放出尺余长的电芒,令原本漆黑洞穴,似乎亮了一下。他很熟悉那种气息,阴幽,死寂,森冷,与活人截然不同。父亲说,那是鬼魂,普通却又心愿未了的可怜之辈。他们生性平和,拥有生前大部分记忆,只是无法与常人交流,与含冤而死,带恨而亡的厉鬼不同。

鬼神通玄,也就是说,能和这类无形存在交流的人,只有玄天境高手。当然,道修者例外,他们可以用特殊的符法,与鬼神交流,甚至可以请其上身。至于死灵法师,他们无法与死灵交流,或许能却也不屑与之相谈,所以他们只是驱使死灵,驾驭死尸。

另外,武修者可以通过修炼灵觉来“看”到鬼魂,道修者可以通过秘术来照见鬼魂,但还有一种人,天生就可以“看”到鬼魂。这类人在东方,被称为灵童,天生阴阳眼,一般与自身的出生地点和出生时辰有关。田阿墨就是这种人,并且他非但可以“看”到,还能与之交流!然而,田九仙怕他这种能力会招致邪魅,便以截穴的手法给封住了。

后来,田阿墨习武,踏入先天之境,田九仙就将他这种能力给解放出来,并教他如何妥善运用。学是学会了,但少年不喜欢看到鬼魂的感觉,故一直将灵觉封闭,以肉眼观物。虽然父亲告诫他说,想要踏入更高的武学境界,必须善于运用灵觉,但他并不以为然。直到前几日冲击周天境瓶颈之时,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之所以卡在先天大圆满境界,其根本原因便是灵觉过于弱小。

他听父亲说过,灵觉百丈,周天有望。心阔万尺,玄境初始。神覆九山,便可通天。其意浅显,灵觉延伸远处百丈有余,才能有希望进阶周天境;玄天境初始,灵觉可笼罩千丈,延伸数十里;当灵觉能将九座高山覆盖,那便是通天之境了!

正因如此,少年才有了方才的举动,一是试试自己灵觉的极限,一是尽可能探明霍姆莱通道更远处的状况。谁料到,自己这一无心之举,竟然还真发现了蹊跷。要知道,能长时间存在的鬼魂很少,尤其是这种“普通”的可怜鬼魂,大多都会在过七日之后,烟消云散。除非是那种横死的厉鬼,怨鬼,才能长时间停留在世上。

所谓“人死如灯灭”,便是这个道理。灯灭了,那之后的一瞬间,你或许会看到未完全灭的灯芯,感到尚未消散的温暖,但半个时辰后余光和余热都会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霍莱姆通道封闭将近百年,有人进入的可能微乎其微,更何况还是最近数日之内?田阿墨不相信这样的巧合,认为这鬼魂九成九是上一次通道开启时才形成的。可世事便如此难料,这缕幽魂,还真是最近才形成,而且就在一个时辰前!

六十丈,六个呼吸,对于先天境大圆满高手来说,一息之间二三十丈不在话下。若非霍姆莱遂道有些曲折,田阿墨的速度,还能更快!来到那缕阴幽气息的徘徊之地,少年停下脚步,调整呼吸,再次将整个心神沉浸于黑暗里。

“听得到么?听得到么?听得到么……”阴幽的话语,一遍一遍在阴冷中回响,让少年原本平静的心绪,有些烦躁。

“听见了,你不用总重复说一句话!”少年深深吸了口气,压下自己心中的躁动。

“呼……太好了!我真怕你听不见我的话!”少年前方的虚空里,有些喜悦。

少年撇撇嘴:“鬼魂么,即使生前是个哑巴,死后也可以开口说话!”

“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请不要拒绝!”不待少年回答,这个声音又道:“我的尸体,就在这条通道左下侧半里的地方,现已被罗赞王子的手下严密看守。但是,他不知道,那本日记早被我藏起来了,就在你脚下石板的下面!”

“我要你帮的忙,就是将日记带走,交给神圣帝国君主……”声音说到这里,竟越来越小,最后永远的沉寂了下去。更令少年感觉奇异的是,原本游离在附近的阴幽气息,竟也渐渐消散,归于虚无。

“……”少年重新将灵觉扩散开来,仔细搜查一遍,却依旧没有发现半点阴幽气息,不禁有些无语。这鬼魂也太鬼了,连自己说话的机会都没给,直接撂下几句话,便烟消云散了。难道自己的样子,真这么像能托负于重任之人?

他哪里知道,这鬼魂生前便是个洒脱之人,早已看淡生死。若非事情过于重大,早便烟消云散,哪来的什么执念。苦苦等待一个时辰后,终于碰到田阿墨,遂匆匆交代几句,直接转世投胎去了。万幸田阿墨是个大度之人,不屑与死人计较,否则定不会理睬他。

“罗赞王子?日记?神圣帝国君主?貌似很大条的样子……”田阿墨用力踏在脚下的石板上,俯身扣住翘起的一角,用力掀开。只见那石板之下,赫然是一本沾满尘土的皮质书册。书册正中,是一枚火红宝石,上下各以九锁链环相扣,边缘则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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