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说出这句话花费了很大力气。
之后,见少年面露惊异之色后,他又继续道:“当然,身为镇长的我,与其他几位智者不能够撤离,因为那样很可能会引发恐慌,使人们放弃最后的希望。另外,如果让一部分民众先行撤离的话,也必须有人来吸引兽群的注意,而我们留下来,正好做这个诱饵。”
“离开这里的人,都是有天分的孩子,但他们缺少一名可以依靠的队长。我希望你来担当这个重任,带领着这些孩子,去雪松城寻求庇护。”
说着,镇长从怀中取出一封带着红色印记的信,递送到少年跟前:“信中有我亲自交代的事情,你到雪松城后,直接交付到城主手里,相信他会安排好一切。另外,我还有一点私心,这次撤离的人中,有我的女儿云·霍恩,希望你能照顾好她。”
少年接过信笺,不可思议的看着镇长,喃喃道:“那你……”
“能生在黑石镇,是一种骄傲;能死在黑石镇,是一种荣耀……”镇长缓缓转向窗子,满脸决然。
“这件事,令千金知道么?”
镇长摇摇头:“你准备一下,等吃过饭后,我会带你们去怀特智者家,与其他孩子,通过密道撤离。对了,这件事情只有你知道,不要告诉其他人。”
少年沉默良久,点点头:“还需要我做其他事情么。”
“去往雪松城途中,如果路过其他村子或小镇,将兽灾爆发的消息告诉他们。剩下的,只能看命运之神安排了。”镇长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只留下少年一人,瞅着手中的信笺,怔怔发呆。
傍晚,田阿墨和云小姐默默跟在镇长后面,去往怀特智者的家。路上,没有星光月色,似乎天穹上的灰雾,更加浓厚了,将仅有的光明也吞噬殆尽。疯狂凄厉的野兽嘶吼,隐隐从四面八方的镇外传来,让人心底发毛。
“父亲,这么晚了,去怀特爷爷家做什么?”云小姐狐疑的看了看面色凝重的少年,心地的不安愈发强烈。
“别多话,到时候就知道了。”镇长淡淡说了一句,继续赶路。
三人赶到怀特家时,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孩子,大的二十多岁,小的三四岁,加起来一共三十八名。田阿墨今年十四,对于西方人来说,是还算吉利年龄。云小姐则比较大些,二十二岁,在所有人中最为年长。
这些孩子聚在院中,一个个摩拳擦掌,显然是为这次任务而感到兴奋。当田阿墨三人出现时,怀特一眼便望在了这少年身上,灼灼的目光,闪烁出无比睿智的光芒。末了,他对少年和蔼一笑,点点头道:“霍恩先生,你迟到了。”
怀特的话很巧妙,没有提及田阿墨二人,不满之言,直指霍恩本人。镇长没有回答,以爽朗的大笑表示歉意,同时闪身到一旁,单手平伸:“这是我的女儿,云·霍恩。这位年轻人,则是你们这次任务的队长,所有人必须听他指挥。”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落到少年身上,令他心里有些紧张。不过,由于罩着宽大兜帽的缘故,众人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他是谁,好神秘的样子!”
“应该是很厉害的人吧!”
“难道是白银级别的冒险者?”
“镇子上有这种年轻人么?”
……
众孩童纷纷议论,尤其是那个年岁较大的少年,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并不服气。镇长看着众人表情,微微一笑,指着田阿墨道:“如果有谁不服,可以挑战他,胜利的话,能代替他当队长。”
听到这话,这些孩子一片哗然,先前那个跃跃欲试的少年当场就跳了出来!他拔出背后的双手重剑,叉步开声,就见体表荡起淡淡的气流。霎时间,他满头金发飘飞乱舞,身后披风鼓荡起伏,好不威猛。
“好!杰森大哥真厉害!就快成为白银级骑士了!”
“杰森大哥加油!”
……
镇上的孩子基本都互识,所以对于这位杰森的实力,知之甚详。反之,对于躲在兜帽斗篷里的田阿墨,却没有人知道,也更不会有人为其喝彩。
“拔剑吧!”杰森气势凛凛,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暴熊。
田阿墨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镇长,见他点头,才缓缓踏入场中。映着杰森兴奋的目光,他举目四望,最后从一旁的树上,折下根拇指粗细的枝条来:“我的剑,轻易不出鞘,出鞘必饮人血,故以树枝代替……”
“你……你瞧不起人!”杰森大怒,其余孩童也有些愤然,纷纷指责少年不尊重对手。
“……”少年无语,他觉得自己说得没错,崖月剑的锋利,隔空就能伤人,根本不能轻易出鞘。再说,以自己现在的修为,驾驭崖月剑还有些勉强,会伤了别人性命不说,甚至有可能被崖月剑的剑意反噬。
“哼!看招!”杰森见他不言,更是愤怒,冲将过来,横剑就是一记重扫。
田阿墨见状,连连摇头,这一剑力道是有了,速度太慢,在自己眼中恍如龟速似的,轻易便能躲开。然而,他为了震慑住这帮家伙,没有选择躲避,而是持着树枝,直接挑在了重剑的剑脊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刚猛无俦的重剑与纤细轻飘的树枝接触后,竟被其缓缓抬起,偏离原来的轨迹,贴着少年的兜帽边缘,一划而过。这等反常的情景,落在众孩童眼中,无疑成了巫术,令他们纷纷惊呼。
重剑扫空,杰森身侧出现空隙,刚犹豫是否顺着力道旋转一圈,施展风舞之技,就觉肩头微沉,一根树枝搭在了上面。
对于这等变化,镇长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少年对力道的掌控,竟然精巧到了如此地步。以轻树枝带动横扫重剑的走向,这等剑技,神乎其神,就是他黄金级顶阶的实力,恐怕也很难做到这点。
“他是巫师么?”
“刚才是怎么回事?”
“小声点,你不怕让他听到给你下咒么?”
……
田阿墨听到众小童的话后,有些哭笑不得,但动作没有丝毫异样。他收起树枝,抱拳一礼:“承让了!”
杰森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巫术,故此心底里很是服气:“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好承让的,你当队长,我杰森就说一个字,服!”
其余孩童听杰森都这样说了,也不敢再议论,纷纷点头附和:“杰森大哥都服了,我们也就没有什么意见了。”
“好,既然大家都认可了他,就赶快启程吧!”怀特看着田阿墨,暗暗点头,心道:“看来,如果不遇到兽群,以他的实力,足以保护这些孩子安全了。”
就这样,田阿墨等人,在怀特的带领下,进入了霍姆莱地下通道。据说,这条地下通道,只有在黑石镇人们面临绝望时才会启用,因为这条通道的尽头,珍藏的是希望……
从怀特口中,田阿墨得知,这条名为霍姆莱的秘密地下通道,已经将近百年未启用过了。也就是说,上一次开启通道的时候,怀特智者还是个不懂事的幼儿。因此,这条一百多里的通道中到底有什么,谁也不清楚。
不过,从先辈们留下的日记中可以知晓,这通道中,大多会聚集一些老鼠、虫子等喜欢生活在阴暗洞穴中的生命。为了驱赶这些讨厌的生物,怀特智者送给他们每人一小瓶香油,让他们再未走出遂道之前,涂抹在身上。
最后,怀特还将一本厚厚的魔法书,交给了田阿墨,让他闲暇时看看,说会对以后的生活有所帮助。镇长对自己的女儿嘱咐几句,让她一定要听田阿墨的话。云小姐听着有异,刚打算细问,怀特智者便匆匆开动机关,封闭了那扇厚重无比的石门。
当众人陷入陌生的黑暗,一股恐怖的气氛在洞穴里蔓延开来。直到一点火苗亮起,点燃了火把,孩子们的心里,才暖和许多。田阿墨举着火把,在通道里巡视一圈,见无异状后,才放下心来。
“我走在最前面,杰森在最后,其余人尽量往中间靠拢,不要将队伍拖得过长。还有,紧跟在我身后的人,保持六尺以上的距离,不要离太近,以防遇到特殊情况发生混乱。”田阿墨井井有条的下打着命令,让一群不知所措的孩子们安心不少。
“云小姐,你帮忙维持秩序,别让他们乱碰,乱走。听说这条通道里有岔路,若乱走的话,很容易迷路,那样就麻烦了。”末了,田阿墨又对那个微胖的女子嘱咐道。
“嗯,放心吧!”女子点点头。
“好了!出发!按照计划,我们要在后天日出之前走出隧道,为黑石镇正在战斗的人们,争取时间!”说着,田阿墨举着火把,一马当先的踏入了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云小姐望着那孤单的身影,神色复杂。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次任务很反常,甚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不明白,这次的任务里,为什么全是孩子,却又包括自己这个早已成年的女子。父亲的嘱咐,怀特的魔法书,总给她一种错觉,似乎是在交代后事。
“他一定知道什么!”望着隧道里仅有的光明,望着擎举着火焰的孤单背影,女子不再犹豫,紧走几步,跟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