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禀陛下——”柏常青激动地拱手插话道:“这魏逸君本名顾澜之,是前太妃顾淇之的妹妹!!那个假死的洛湘公主!!她身边的这个丫头全家都在赵国,这都可查的啊!!”
依槛一听脸色发白,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顾澜之悄悄地拉了拉她冰冷的手,小声道:“放心——”
依槛感受着顾澜之传来的温暖,又望了望镇定自若的顾澜之,心安了不少。
柏常青的话惊了四座!场内顿时像炸了锅的油!
赵恒用沉冷的眸光扫下了全场,多数的大臣顿时闭了嘴,有少数甚至干脆闭上了目,作养神状。
“陛下——若柏大人所言属实,此女真的不可为我赵国皇后啊——”几个大臣在纠结万分之后,终于冒着抄家灭门的风险站了出来。
赵恒的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四围静得针落地都听得见,气氛变得极为紧张。
“咳——咳——”一直立于不起眼处默不作声的魏大将军却意味深长地咳了起来。
众人这才想起了这位重要人物,皆将目光投注于魏将军。
魏将军抬目不经意似地与顾澜之淡定地对视了下,顾澜之会意地微勾起唇角。
“都说完了么?”魏将军中气十足地冷笑道,然后向赵恒作了一揖道:“陛下,老朽可说上两句么?”
赵恒笑笑:“国丈,请——”
魏将军扫视下全场,最后定格在了略有些不安的柏常青和缩成一团的张玉容身上。魏将军的目光散发着多年在战场上炼就的杀伐之气,令柏常青不敢与之对视,也令未见过什么阵仗的张玉容瑟瑟发抖。
“我魏厚行这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今日却受此奇耻大辱!有人说,我女儿非亲生,又是周国人,难不成老夫有通敌卖国之嫌?!”魏将军冷笑着沉声开讲了,“诸位可知,小女过去曾被养在吾陵乡下,可魏某一生杀伐无数,结了不少仇家,有仇敌竟一路追杀吾女,情急之下她便逃往周国,回赵国时带回了身边的这个丫头。至于这个玫染……”
玫染站了出来,笑道:“这个我自己来说,当时小姐在赵国被追杀时,身为太子的陛下也在赵国,陛下便命我暗中保护小姐。因我与小姐投缘,也为着小姐的安危着想,回赵国后,陛下便命我贴身保护小姐。诸位大人,玫染所言可句句属实——”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一个昏了头的大臣大声质疑道。
赵恒淡然道:“此事朕可以作证。”
这话像盆冰水浇在那大臣头上,他顿时清醒了不少,便噤了声。
柏常青急了,忙斜睨身侧的张玉容,狠狠地小声道:“快,快再说点儿,小心你夫君的性命!”
张玉容颤抖了下,忙涨红了脸抬首急急地大声道:“顾小姐左脚脚底有一颗黑痣,当年的接生婆还说这庶出的小姐将来可一定是个贵人——”
众人的目光一时全聚焦于顾澜之看不见的左脚。
顾澜之的脸红了,眸中顿时蓄满了泪,她提起衣裙跌跌撞撞地奔向魏将军:“爹爹——羞煞女儿了——羞煞女儿了——”说罢便在魏将军的怀中痛哭起来。
这古代女子的脚可也是隐私的部位,顾澜之准确地把握了羞耻度。
魏将军铁青着脸抚着顾澜之的头发,作安慰状,痛心疾首地向柏常青怒声道:“柏大人,你竟买通了我魏府服侍我女儿的丫环,打听我女儿这样的事!实是厚颜无耻——厚颜无耻——”
柏常青没料到顾澜之竟和一向刻板无情的魏将军上演了这么一出父女情深的话剧,一时怔愣无措:“魏、魏大人,你可、可不要被她、骗、骗了——”
“放屁——骗什么骗?!我自个儿的女儿我识不得么?!”魏将军怒吼道。
阶顶的赵恒望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释然的笑纹。柏家来这么一出,就是为的让魏家父女在众臣面前露出生分,那才是证明顾澜之身份的最有力的证据
本来将信将疑的大臣们见了这一幕后,便都将嫌弃的目光投在了柏常青身上,好像在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底没干出啥台面的正事。”
四围齐齐投注而来的利刃般质疑轻蔑的目光令柏常青惊恐不安!他的眼前似浮现出身怀六甲的小妾梦妍哀哀的神情:“父君,你这一次一定要在柏家出个头!这样我才能安然生下孩子,不被主母所欺。”
柏常青抬首对上赵恒不耐的恼怒的目光,不由地嘶吼道:“不——不——你们听我说——这妖女——”
“今日是朕大喜的日子,柏侍郎,你这一出戏唱得可不太好听啊——”赵恒冷然怒声道:“本该施以重罚——”
柏常青张大了嘴、目光涣散地盯着赵恒一开一合的嘴,赵恒接着道:“但念在太后的份上,加之你的年岁也大了,朕便不与你计较了。从今日起,你也不用再任侍郎一职了,回去闭门思过、颐养天年吧!侍郎一职由袁重举接任。”
才三十有九的柏常青呆住了:他从此彻底失势了,将要颐养天年了!
已然崩溃了的张玉容被两个侍卫迅速地拖了下去。
顾澜之瞄了眼张玉容,心中叹道:“也不算是个坏人,却在一个地方反复摔倒,一生都毁在‘男人’二字上。”
赵恒从魏将军那里揽过了当众被辱得凄切的顾澜之,似低声温存地哄着她什么。众臣见了冷面赵恒这似水柔情的一面,皆呆了呆,一时场中寂静,气氛古怪。几个刚才被柏常青鼓动得冒死进谏的大臣肠子都悔青了。
赵恒安抚好顾澜之后,微笑着朗声道:“此事过了便过了,众卿不必放在心上。”
那几个大臣长长地舒出了口气,却又用担忧的目光投向顾澜之,俱心想:皇帝心胸宽广,这未来的皇后会如何呢?
顾澜之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下妆容,面向群臣,肃着脸沉声道:“刚直言进谏的几位大人皆是爽直忠厚之人,逸君既将为赵国皇后,则必希望陛下身侧皆是忠国忠君之人。诸位大人放心,逸君不会计较此事,只望今后谣言可止于智者,诸位当火眼金睛辨是非。”
顾澜之这一番话说得识大体且诚恳,那几个大臣心中的不安顿时去了六七分,他们齐齐地拱手道:“我等惭愧——谢过皇后娘娘——”
赵恒笑着挥挥手道:“礼成再唤‘皇后娘娘’不迟。继续吧——”
在场众人皆长舒出一口气。
赵恒亲自为顾澜之盖上了红盖头,轻声道:“吃亏了,朕的新娘竟叫他们都看了去。”
红盖头下的顾澜之抿嘴一笑,脸顿时烧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