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飞往拉合尔的途中,在四百米的高空对南方女孩做出了非常恐怖的事,他两眼通红地问南方女孩,在她心中,他究竟处于何种地位。南方女孩说,她觉得他很重要,但是她不清楚自己的心。他问,为什么她不能像过去那样对他。南方女孩反驳说她从来没有改变。他说他愿意为她做一切,就算她要从飞机上跳下去他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做,说着他撞向机门,其他人赶紧拉住他。他们在瘦小的直升机上为他们的爱情争执着,旁边躺着一个不成人形深度昏迷的伤员——左手手腕以下完全压碎,脑壳已经变形,靠氧气袋维持身体机能。抢救两天后,这人还是死了。他们的争吵却远未停止,那是别人的死亡,他们爱情战争甚至没有因此暂停休整,而是一路从拉合尔吵到伊斯兰堡。在那里,他们突然都闭嘴了,他们用尽了力气,像按在飞机座椅上的两个泄气的皮球一样相对无言回到项目部。第二天番茄从二楼摔了下来,中指骨裂。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成了这个春天最大的秘密。
有一天到翻译组拿资料,我随口问南方女孩,番茄怎么会摔成那样。她一言不发抬头瞪着我眼泪扑簌往下掉。我一下慌了,赶紧跑出了翻译组。下午跑完步,我想去道歉,虽然不知道为何道歉。我先打电话给她室友财务部女孩,请她转告我的歉意。财务部女孩说她就在旁边,让我稍等,20秒后她告诉我,我的歉意已经转达,但对方不接受,她也没办法。我说谢谢帮忙。
我的离场申请提交已经两个月,回国依然没有消息,综合部解释说人太多,早排满了。四月底开始不耐烦,每隔几天就要做一个在家的梦,而梦的结尾总是发觉自己在家什么也没干又将要派往国外。我在这已经呆了一年半,够久了,没有任何新鲜的东西再让我感到激动。每天都见一样的人,在相同时间做相同的事,月尾工资条上显示相同的数字。沙尘暴以去年少,年后到四月底不见天日的只有四次,停电却比去年频繁。并非供电紧张所致,巴基斯坦是出了名的用电紧张,但这个工地性质特殊,用电方面还是有所保证。停电原因主要是是输电线路及设备老化。管线复杂施工时自摆乌龙也发生过两次,挖掘机一铲下去整个现场就一片沉默。温度迅速回升30摄氏度以上。有一次我看到一条120厘米的大蜥蜴被钢筋插在沙枣树下的泥土中,爪子不停刨着沙土——它今晚注定会成为某些人的美食。
五月一个周六拿到两张巴方原子能协会的邀请函,主要内容在我看来就是请我们吃巴餐,我拿一张送给南方女孩,问她去不去吃烤羊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