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程府,刚进门便碰到李家曾经的下人第二章出现的王都的父亲,此人名唤王才,长得憨厚老实,如今在程府做事,人缘颇好,对李慕也是尊敬如昔。
“少爷,去沐家赴宴回来么?”王才问。
口口相传的威力不容小觑,在程府似乎都已经没了隐私。“王叔,是的,刚回来。”如今李家已经落魄,李慕便以叔相称。
“不成想,少爷有如此之才,看来之前还是我老眼昏花了,李家后人岂能是庸碌之辈。”王才颇有点叹息的满脸恭敬。
如果是别人,如此市侩嘴脸,李慕自然是不屑,不过这王才还算念点旧情,李慕便不能以无礼对之。“以前也是小子不懂事,辜负了众位长辈一片教诲之心。”
王才暗道变化果然很大,这李少爷似乎真的痛改前非了,欣慰的叹了一声,说了些老爷在天之灵的话,见李慕不甚热情,便转移了话题,看见李慕手上之物,方问道:“少爷果真勤学上进了!”大字不识的王才错将李慕手中卷轴看成了书本。
正要回答的李慕突然住了口,大门前方不远处,程云明的四乘轿,在门前停下,冷着脸的程云明走进大门,看见李慕与王才,停下脚步,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李慕:“李慕,跟我来一下!”
王才和李慕互看一眼,都道不好,老爷脸色不对,还是小心为妙。
跟着程云明进了程家正厅,意外的发现程青发跪在正堂中央,双眼盯着正上方程家先祖遗像,颇为沮丧的耸拉着肩膀。
程云明一言不发,双手背在身后立于一旁。
“爹,此事是我一手造成,皆由我承担后果。”程青发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了。
沉默还好,这一说话,程云明顿时火冒三丈,胡子都气歪了,蹬鼻子上脸破口大骂:“你这孽畜,承担,怎么承担?数万辆的银子打了水漂,此事若是处理不好,程家毁矣,我怎么对得起程家的列祖列宗?”
程青发没有反驳,最坏的情况他已经考虑过了,只是如今他是无可奈何,穷尽一切之法也难以挽救如今的颓势!
“商人当稳打稳扎,将风险控制在可以承受的限度之内,而你贪功冒进,激起众怒,以致合而围攻,陷程家于绝境,还要背上自作自受不仁不义之骂名;你可知祖宗遗训为何物?你可知商人准则为何物?纵然程家没落无以为继,还有翻身的可能;然没了信誉,没了坚持数十年的倡议准则,想要东山再起无异于做梦。”恼羞成怒的程云明也顾不得在场的那些下人看笑话,也顾不得平日里自己老辣沉稳的个人形象了。
程青发无言以对,他也后悔,可是这世上最稀缺的便是后悔药,悔之晚矣谁都会说,可没几个人承受得起。
骂也骂了,就算今日行家法,又能如何,渐渐心灰意懒的程云明瘫坐在椅子上,口中怒吼一声:“你给我滚!”
程青发没有动,程云明暮的站起身,走过去将程青发一脚踢倒在地,并对下人大声吩咐:“将这孽畜给我拖出去。”
几个家丁下人在程云明的威严之下不得不做,四个人扶起地上的程青发,一路拽了出去。
程云明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走了几圈,忽对恭候在一旁的管家老吴道:“马上召集各个铺子的掌柜开会!”
老吴应了一声去了,不多久,五六个年龄在四十到六十岁不等的人走了进来,纷纷向程云明行礼过后,在下首落座。
“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银子?”程云明问一旁的管家老吴。
“不足三千两了!”
程云明没有表态,当即对在座的掌柜道:“事已至此,想必大家都知道情况了,怎么办?大家尽管开口!”
六个掌柜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几轮下来,不仅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反而将事情讨论的更加无限复杂化,程云明没了底气,六个掌柜也全都愁眉苦脸的,若是程家败落了,他们也要滚蛋了,可是谁也没有应对之策,此事几乎就是一个死结,而这一切全都拜程大公子所赐。
立在一旁站在人群背后的李慕,老爷没有发话,他也不好离开,静悄悄的站在最后,这些人所讨论之事,他也算是听明白了。
这程青发作为程家大公子,程云明也一向有意栽培,将程家大部分的产业都交于程青发打理,程云明则退居幕后非大事不出山。
今年开春以来,程青发雄心勃勃,由于三年一遇的乡试将在八月开考,到那时必然洛阳纸贵,大量的读书人为了功名,苦候三年,当然不吝惜几两银子买些书籍纸张,祈求以万全之备,必过乡试。
毕竟乡试算是个分水岭,过了乡试便中了举人,举人是有资格做官的,多少人趋之若鹜;当然在商人眼中,这便是商机,程青发也自认为找到了商机,赚大钱的商机。
生于商贾之家,程青发到底不是一般的市井之人,书籍纸张销量大增,便去造纸印书,此为下下之策,更何况准备仓促,跟本无力应付那么多实力雄厚、准备充足的商家的竞争;
更好的办法便是对纸张的原料,只要控制了造纸原料,拥有了大量储备,此中的利润已经不是能用“可观”二字就可以形容的。
于是,程青发将程家几乎所有可用的流动之银,全部用于收购造纸原料,企图垄断千阳县所有的原料交易。
程青发此大为强横的收购本来就竞争激烈的原料市场,以致价格高企,让更多的从业者看到了危机,尤其是印刷业以及和程家同为竞争对手的侯家。
如果程家垄断了千阳所有造纸原料交易,程家便可以随便哄抬原料价格,以致于最后的成品纸张价格同样要水涨船高。
于是,侯家便联合其他较小的原料商,并四处筹集银子,以抗衡程家。
不过,这些人并没有用对赌的方式和程家一样也去收购原料,这样做无异于自杀,最后的结果就是财力不及程家,必败无疑。
船到桥头自然直,侯家带头想出了一个更阴毒的方法,大量购进造纸原材料,以高价暗中卖给程家;同时四处散发千阳县造纸原材料紧张的谣言,在整个浙江境内扩散。
心急的程青发当初为了收购更多的原料,以比市价更高的价格购货,如此再加上侯家从中鼓动造势,在整个浙江范围内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蓄水池效应;
周边的原料商看到千阳原料价格明显高于周边府县,大量的源源不断的运进千阳。
如同侯家所设想的那般,造纸原材料的价格在千阳县一落千丈,而此时的程青发早已无法自拔,将近五万辆的银子全部投了进去,此时已经进退维谷。
若是退出,卖出的价格可能就是原先收购价格的一半,这无异于从身上割肉;然而要继续坚持下去,不退出,那就需要更多的银钱再去大量收购,以期拉升价格。
可是程家的财富总值不过十万两之巨,五万多的流动之银已经被套牢,若想更进一步,那就只能变卖财产了。
几天之前已经知道了此事的程云明,让李慕去找沐云卿求字,便是为了借钱,而他口中的那位朋友便是金主刘皇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