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与抓他的人扭打在一起。他束手就擒，大义凌然的接受逮捕。他被押解到大监狱时，沿街的所有百姓都出来了，人们对这个十三岁的孩子评头论足，等着看他笑话，等着看他被吓得屁滚尿流。然而，让所有始料未及的是，沿街示众的他，竟对所有人轻蔑的笑了。
平民震惊了，卫兵震惊了，连不食人间烟火的波旬王也震惊了。人们纷纷议论，他一定是恶魔之子，至死也不知悔改，请求尽快处死。
翌日，波旬王宫殿外的广场聚集了主城中的臣民。人群之中，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孩被铁链绑在了十字架上。烈日炙烤，小男孩的伤口流血不止。嗜血的蚊蝇在他身边周旋。
大腹便便的行政官登上了行刑台，手持罪诏：“杀人者吴质，年十三。于昨日将卫兵队长扼死于正阳山上。其罪毋庸置疑，立即处死。”行政官很简单的说明情况，随后暗地里嘀咕一声：“天气真他妈热。”
待他气喘吁吁的走下台，所有人纷纷议论起来。“该用什么刑罚处置这个犯人呢？”这些幸灾乐祸的人们，在这一时刻又在使用他们的民主权：当死刑宣判时，具体该用什么刑罚有这些看热闹的平民决定。
“不如烧死他吧，就在这里。好想看一看人在火中挣扎的情境。”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说。
“不行，那样会臭味熏天。让我说最好不过砍头，什么也不会比砍头来的干净利落。头一砍掉，血溅三尺吗，然后一命呜呼，多刺激。”另一个人反对。他们有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谈着，毫无同情之心。
“淹死或活埋，总要他尝尝窒息的感觉。提醒你们一下，卫兵队长是怎么死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说这句话的正是卫兵队长的遗孀。她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这是一个睿智的决定，而且死者的亲属一直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们纷纷表示赞同。
“对，要淹死他。”
“要把它活埋。”人们的同情心登时被这位孤苦的遗孀激起，他们义愤填膺，愤怒声讨。吴质低垂着脑袋，无力的向命运妥协。
“该死的杀人犯，真该千刀万剐。咦，千刀万剐也不失为良策。”那是想看颇为精彩的凌迟处死的人所说的话。
“不行，死者的妻子说了要他窒息而死。是淹死还是活埋，只有这两项选择，别的休要再提。”一个睿智的长者急忙打消他的念头。
“活埋要好些吧，总不能让一个奴隶污了河水。”一个更睿智又富有远见著称长须长者这样说。于是，讨论就此结束。围观群众达成一致：要将犯人活埋。
一群小孩子叫嚷着：“走，埋活人去了。”几个大人回家拿来工具。三个卫兵将吴质从刑架下放下，驱赶着他走下行刑台。他们让步履蹒跚的吴质走在前面。在孩子的簇拥下，卫兵们押解吴质到了密林深处。
决定要活埋罪犯的几个男人带着工具跟在后边。他们自然不会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他们之所以自告奋勇的要为奴隶挖墓穴，是因为这个国家有个隐形规则：参与处死过奴隶的平民会格外受人尊敬，他们认为这需要勇气。而这次他们愿意去做这件费力事的另一原因是——卫兵队长的遗孀答应给他们每人一笔可观的酬劳。
吴质在前边漫无目的的走着，失魂落魄的样子活像丧失了理智。在这一刻他有了唯一一项专属于奴隶民主权：他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葬身地。
他在无意识中来到自己和老爹常去的松林。这是，他发现娘亲正吃力的将用一卷破席子裹着的老爹的尸首送入墓穴。墓穴刚刚好有一人大小，这位饱经磨难的母亲已经没有气力再将它扩大一分。
悲伤欲绝的母亲抬起头，看见自己孩子被两个卫兵驾着。从昨天到现在发生的时她还一无所知。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为何会被押着，她只知道这一次肯定会凶多吉少。
“大人，这孩子犯了什么错了?如果真有什么错，请看在他还年幼，稍稍的原谅他。”吴质木木的看着竭力乞求的娘亲，一言不发。他像每一个濒死的人一样万念俱灰了。
“你是什么东西，胆敢为死刑犯求情。”一个卫兵厉声质问。
“娘亲，不要求情，我做的事我一人承担。”他满眼柔情的看着老爹的墓穴和静睡的老爹。“能和老爹葬在一起，我也别无他求了。”
“少啰嗦，左右的人还不赶快动手。太阳要落山了，难道还要在这个鬼地方过夜？”为首的一人嫌恶的看了蓬头垢面的母亲一眼指挥起众人抓紧时间开动。
老妈妈哭喊道：“不要，放过孩子，所有的罪罚就让我担着吧。”她冲过去，死死抓住手持工具的男人的手。她的力气是如此之大，以致那男人竟不能立刻摆脱。
“不要碍事。”卫兵将老妈妈一把推开。“你继续，麻利一些。”他催促起挖墓者。
老妈妈挣扎着站起来，又一次试图争夺挖墓者手中的工具。
“老女人，你是要找死。”卫兵怒气冲天，奋力将老妈妈推开。她的头触在尖锐的石头上，当即血流如注。她未来的及再说一句话，就安安静静的死掉了。
“阿娘。”吴质双膝跪地，随即吐出一口鲜血。连日的打击已让他濒临崩溃。他瘫坐在地上，对着父母留下的两具尸体。他无法哭泣，如何能用宣泄浅薄情感的哭泣来显示悲痛欲绝。
他的精神恍惚。
一镐一镐又一镐，泥土在松动。碰到石头，金花四溅。不消片刻，一个足以容纳他身体大小的墓穴挖好了。
“把他扔里去。瞧，天色真不早了，抓紧些。”为首的那个人忧郁的瞅着天。
“这就好了。这两个人怎么办。”他指吴质的父母。
“扔在这不要管，随便喂了豺狼虎豹就是。”一行人散去。
皎皎月光下，乌鸦呜哑乱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