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吴质被活埋在土里,气息渐渐变得微弱。
从密林深处传来鬣狗的嗥叫。可以知道,成群的鬣狗是嗅到了血的腥味,从密林中结伴而来。它们正要享受一顿饕餮盛宴。凭借敏锐的嗅觉,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血腥味的源头。
一大群鬣狗分享着吴质父母的尸骨。嘴角渗着斑斑血迹,大快朵颐,唾液横流。
它们是一群来自地狱的凶兽,以残忍和狡诈著称于世。这些恶名昭彰的野兽,喜欢潜伏在幽暗处,等待时机,每次都有所斩获。
浅埋在泥土中的吴质已经无力挣扎。他对鬣狗的暴行无可奈何。他的头脑抽空,身体麻木,渐渐失去知觉。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更加浓烈,巨熊,灰鹰,剑齿虎,一大群野兽猛禽接踵而来,前来争夺这餐美食。混乱中它们厮打在一起,最终独得剩余美肉的巨熊也是遍体鳞伤。另一群狡猾的胡狼却在暗处伺机而动。机智如它们,并没有参加这次械斗,而是待巨熊美餐后,再细细品尝巨熊所不屑一顾的碎骨残渣。
可是,饥肠辘辘的胡狼并没有因为这些碎骨残渣而改变饥饿的现实。它们是一种欲求不满的生物。假若食物充足,它们大有可能会被活活撑死。终于,它们嗅到了从地底涌出的年轻的鲜嫩的血的味道。
与此同时,吴质体验到一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心跳加速,耳鸣,全身抽搐。卫兵队长的遗孀结结实实让他感同身受一把。他痛苦得要死。死亡迫近一分,痛苦增加十倍。那时候,死亡,也不失为一种愉悦的解脱。
胡狼用带有利勾的前爪翻动着泥土,眼中闪烁着贪婪狡黠的绿光。它们与鬣狗同宗,自然是一副德行。泥土与石砾滚落在两侧,先是一头蓬乱的头发露了出来。群狼激奋,不约而同的对着一轮满月嗥叫起来。接下来,吴质头上的泥土被挖尽了,口鼻漏出来,一股新鲜空气充沛全身。
吴质的意识从迷离中得到复苏。“是得救了吗?”他本能的想到这些。显然他没有觉察到猛兽的嗥叫,缺少空气让他的大脑变得迟钝。
直到满身血痕的他被几十头胡狼团团围住,他才发现身陷绝地。然而,这时的他只是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能够畅快呼吸真是头等大事!再说,他本来就是已经死掉的人了,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一只胡狼试探性的嗅了嗅吴质,之后向同伴清亮的嗥叫了几声,以示这是一顿唾手可得的美餐,猎物弱小到毫无招架之力。
之后,七只胡狼用爪子刨开吴质周身的泥土。吴质上半身全部暴漏出来。精神迅速恢复的吴质终于能清楚地看到身边胡狼阴惨惨的尖牙。一只正喷着腥臭的气,令吴质躲无可躲。
这些偏爱食腐的猛兽当然也不会去挑剔新鲜人肉。从活人身上一块块撕下鲜肉也会让它们血脉喷张。也许,它们的梦境中不止一次的出现过这样的场景。然而,遗憾的是它们并没有站在丛林之巅,只能靠团结和阴谋胜出。大多数时候,它们只配吃些残羹剩饭。
“到此为止了吗?”吴质的全身已经完全暴露出来。狼群中最强壮的一只咬住吴质的右手,要将他从泥土中拖出来。
“我需要火,胡狼最怕这种东西,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他的右手吃疼,沾满了滑腻的狼的唾液。“该死,连逃都逃不掉了吗?”他绝望了,只能束以待毙。
没有火,没有匕首,连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也没有。只有自己孤零零在这广袤无边的森林中,没有人可以施以援助。
他残损的右手阵阵作痛,身体也一寸寸的脱离墓穴。他看到了鲜血遍地,散落满地的牵连的血肉的骨头,他明白就在不久前就在这一小方土地曾发生过怎样的暴行。
于是,他的内心变得出奇的平静。无父无母,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被胡狼吞掉又有谁关心。他想保护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了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为什么日复一日的到危险重重的密林深处磨练自己?只不过是为别人留下嘲弄的话柄罢了。
“我将陷入永夜的寂静之中。而你,确是蒸蒸日上的旭日。”恍惚中,他仿佛听到了老爹的话语。是吗?陨落太阳还会重新升起吗?吴质默默闭紧了双眼。
灵魂脱离肉体,踏入了生死之门。冥冥之中一个声音传来,他开始犹豫不前了。
“如果我变的比成群的胡狼更强,成为腹中餐的将不是我,而是胡狼。”皎洁的月光打在他身上。那匹头狼已经磨好的利齿,在月光下闪烁着残忍的白。起风了,它背上的黑色鬃毛威风凛凛的乱舞起来。
头狼撕扯着他的,对瘦削羸弱的他发出第一轮攻击。腕骨脱臼,整个手掌的骨骼被胡狼的利齿嚼碎,疼痛感让他如撕心裂肺一般。
他猛然间睁开了双眼。使尽全身力气抡起了左拳,头狼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击打的口鼻尽裂,当即倒在地上。
成群的胡狼骚动起来,它们惊惧的看着倒在地上正呜咽不止的气息奄奄的头狼。它们显然低估了猎物的力量。他不只是一个十三岁的乳臭未干的小男孩。
”结果是我赢了。”他将残损的手掌从头狼口中拽出,轻蔑的对它的尸体吐了口唾液。他冷笑着对群狼喊道:“胆小鬼们,一起上吧,老子可不怕。”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抖掉身上的泥土。“像个英雄一样,要么战斗,要么死去。”这对自己说。
他步履蹒跚的向胡狼群靠近,一步一步,残损的手掌正流着血,一滴追逐着一滴。一向肆无忌惮胡狼群竟小心翼翼的向后挪着步子。它们畏惧了,眼前的这个孩子竟有这样的威慑力。它们群体凝聚力所塑造的无所畏惧的品质已经荡然无存了。
群狼消失在夜色深处,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