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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九节,流离之情

广忠一行离开伊势来到骏河,乃是天文九年春日之事了。

“母亲大人,如何啊”今川馆。义元转过头,对着坐在一侧的母亲微微欠身“一切正日前所言;在吉良死后,那松平小儿大概是被那四岁幼童赶出了伊势。”他顿了顿,摸了摸面上细长的八字须“听闻本家招待饭食,便飞也似的来投了。”

“勿作是言,义元大人。切勿说出如此之语。”寿桂尼微微摇头,缓缓说道“如此轻视……”

“罢了,母亲大人。”义元打断了母亲的絮叨“若是‘如此轻视敌人、盟友,终会为他人所乘’便不必说了。”他转过头,看向太原崇孚“雪斋大师不愧是本家军师,便是那日阿部大藏到来之前,便早已将其之来意看的清清楚楚。”

“馆主大人过誉了。”雪斋回应道“贫僧并不同于寿桂尼大人一般、长于政务。”他转过身来,面对华服少年欠了欠身,缓缓说道“贫僧所善长之事,便只有观人一法了。”

“观人?”义元嘴角微微上桥,他伸出手,扶了扶头顶的立乌帽子。

“正是如此”和尚点点头“但凡世人,其心中定有欲念。观人之法,便是透过凡俗锁事,看破其心中的欲念。”他微微一笑“若是如此,那么其人之所作为,便可以预期罢了。想来世尊所说‘他心通’之术,便是如此罢。”说罢,雪斋转过头,看着一旁的寿桂尼。

“冈崎城中信定将死,而其膝下并无子嗣,若是有本家为后援,便可不战而落城。”她对着雪斋点了点头“想必本家乐意这份人情,便急匆匆赶来骏府罢。这样想来,必是松平家的那位军师也早已明了本家亦有进出叁州之心意。”

“于是便与本家两相利用嘛。”义元哂笑起来。

“若依贫僧之见,‘相互合作’之语更为恰当。”

“罢了。”义元轻轻的摇了摇扇子“若是军师的话,松平家的那位军师…..真是出乎本家所料。”他微微摇了摇头“那张如同恶鬼般的面容,本家仅见过一次,便是再不愿见到了。”

“此乃鹤翼之备是也。”松平屋敷中,堪助指着身前鬼画符般的阵图“这里乃是总大将之阵”他用手指向阵图中心“此处则是旗本之阵……阿嚏、阿嚏!”堪助弓起身子,打了两个喷嚏。

“堪助,莫非身体不适?”广忠带着关切的神色“莫不是因季节交替,以至风寒入体?”

“非也。承蒙大人关心”堪助扯起袖子,在脸上抹了抹“在下身体,想必是并无大碍……”

“若是无碍”少年笑了起来。“堪助,你的年纪,想来与左近相差不多罢。”

“嗬”堪助直起身子,摸着胡须蓬乱的下巴“大人,在下今年三十有七了。不知……”

“若是无恙”少年凑到堪助身边,压低了声音“为何三十多年不曾娶妻生子啊?”

“喔!”堪助的面上竟然罕见的露出一丝羞涩“此乃在下……”他弓起身子,低下了头。声音越发小了起来。

“既然堪助并非禅院修行之人”少年不怀好意地调笑了起来。“想来,定是有难以言说之事咯。”他故意装出一副了解的模样。

“并非如此”堪助摇摇头,似乎是带着回忆似的神情低声说道:“在下昔日于近畿之时,曾与一位女子通好……”

“许久不曾拜会夫人了”神户城中,青年武士对着面前的女子微微一笑,缓缓俯下身去。

“原次郎。不必客气。”她努力使用一个脑海中‘主母应有的态度’回应道。

“嗬。”青年武士抬起头。他微笑着,看着她的脸,她故作镇静的面上突然显出一丝红晕,转而透出些许不安的神情。

“是怎么了呢?”他一脸关切的问道“若是有什么令人困扰之事,请务必告诉在下。”

女子努努嘴,轻轻的摇了摇头,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做出一副在向外张望的样子,而眼神却好像偷窥似的,不住在他身上打量着。

“夫人。”他似乎亦感到一丝不安和尴尬。“若有是对在下心存不满,还请对在下直言。”

“倘若不满之处。”她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武士大人,若是如此并无外人之时,您能直接唤咱的名字吗。”

一句‘武士大人’的称谓,似乎像箭矢一般射中了他脑海中的回忆,却将眼前之女,记忆里庙中之女,与梦中之人,三个拥有着同样面孔,同样的少女串在了一起。他注视着眼前的女子,指尖似乎感觉到一丝滑腻。

“大石大人!”她歪着头,调皮的问道。

“阿九……夫人。”他低下头,红着脸扭捏的回答道。

“不对不对,是阿九啦!武士大人真是笨蛋!”

堪助俯下了身。他带着颤抖,接着说道。

“……便是如此,待右京大夫之军势于中岛合战败阵之后,其城下町中便被细川六郎、三好筑前守、赤松左京大夫三支军势分别乱捕一番。待在下从浪人狩中死里超生、回归家中之时。她却早已经在自刃身亡了。”

他缓缓的抬起头,对面的少年早已是泪流满面。

大石原次郎小心翼翼从女子怀中接过少主千松丸。他将襁褓慢慢凑到脸前,似乎还能味道一丝,属于女子身上的幽香。

“武士大人,这便是你那时所救下的孩子了。”她用手在孩子的脸上轻轻拂过”若那日没有您的搭救。妾身,即使侥幸不死于歹人之手,亦会被逼自刃于家中。”她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他抬起头,却发现她的眼圈早已变得通红。

他摇了摇头、缓缓握住她的手,将记忆中她受伤的手指轻轻地含入口中。

“还痛吗?”他含混不清的问。

女子红着眼微笑起来,她轻轻点点头。

“大石大人。”她抽回了手,脸上带上了严肃的表情“吾母子因您之故方的幸存。依妾身看来,千松丸虽是本家少主,但亦是您的孩子。”她站起身来,对着青年武士深鞠一躬“请您务必,就像对待亲生孩子一般,对待千松丸。拜托您了!”

“在下定会如此。“大石看着怀中的少主。”在下定会不惜性命!守护阿九夫人和千松丸大人,”他将孩子放在身边,俯下身,朗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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