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观年已二十一,若是寻常士族,早已成婚生子,是大人了。然这二十一岁的孟观脑子里还只有十五岁,手下将领曹郎都认不全,哪里明白魏英杰话里的机锋?
孟观便命道:“领军曹郎、骁骑曹郎、六校曹郎、二营曹郎何在!”
“末将在!”乌泱泱一群壮汉便出列行礼,声音震耳欲聋。
孟观一看,面上不显,内心早就捶胸顿足,里头一半是王派,是要给老子举行演习还是给那王彪啊!
然内心破口大骂,面上仍是面无表情地,孟观又道:“领军曹郎何在。”
“末将在!”
孟观一一点着诸位曹郎的职位,让他们一一上前,这才把他们与相应的职位对应起来。
此举让众曹郎云里糊涂。
孟观心中有数了,便道:“魏曹郎所言甚是,然此次演习皆因本将军一月未在军中所致,领军曹郎与骁骑曹郎乃王太尉旧时爱将,若此时演习,恐王彪回京之时……”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此时演习,王彪回京的时候,说他对王太尉的爱将不满打压,那就完了。
这话东扯西拉,好歹圆了。他又说道:“命六校曹郎、二营曹郎演习即可。”六校曹郎及二营曹郎里也有不少王派,然此时不宜一一摘开,孟观捏着鼻子忍了。
魏英杰嘴角微翘:“将军英明。”
此事定为三日后举行,又议了会儿事。王彪就已到账外。
孟观直挺的背脊稳稳坐着,面上威严赫赫,心想着必要给王彪一个下马威才能压得住他,他微微凝神往账门看去。
但见账帘被一把强武有力的手臂挥去,一个高大宽肩的男人信步跨入,面上无什么表情,像雕塑般,目不斜视走入账中,朝正位上的孟观行礼。
孟观双眸微瞪,目不转睛地看着来人,放置在桌案上的手仍稳稳放着,然指尖已有些泛白。
“左卫曹郎王彪参加都督将军。”连声调都平平无起伏。他长得十分周正,浓眉大眼,脸上未留须,目光黑漆纯正,处变不惊。
连孟观的忠实亲信毛宝也要在心里赞一句,此子有大将之风。
孟观嘴角微微抽动。这厮不就是昨晚把他当小倌的狗杂种么!他昨天指天发誓再见到他要活剥了他,但现在他只能忍忍忍……
孟观嘴唇辛苦翘起,露出恰到好处地欣赏:“有乃祖之风!风尘仆仆,辛苦了……毛宝,带王彪到账中稍作歇息。”最后一句,是对毛宝说的。
毛宝便领着王彪去了,心里想着,将军那眼神如刀一般活活把王彪从头到尾剐了一遍,这王彪还是泰然自若,实在不容小觑。
王彪毛宝走后不久,总曹郎参将也鱼贯而出。
孟观攥紧马鞭,轻敲着自己的手心,一不经意力道又重了几分,手心一道红肿,他的火便如滔滔江水绵绵不断。他一边观察着大帐的内部结构分心,一边在心里想着如何把这狗杂种给做了。
关中都督将军的大帐“幅员辽阔”,入门便是回事厅,左侧是小书房,还放有各类兵器和舆图。
吊起来抽鞭子?当靶子?
右侧是一个歇息室,很小,摆着几张太师椅,一张小茶几。拐角过去,便是他的内室,地上铺着褐色厚毡,左侧摆了张低矮木床,上头是素色的被单,床畔放着一个简陋的梳妆台,他的包袱毛宝就帮他放在这里。
他还记得师姐手上有些个折磨人的药丸……
右侧是一张大屏风,披着纹路清晰毛色上佳的兽皮,绕过屏风,便是他的洗漱房了。
直接摁水里!
从洗漱房旁又可拐角进入小书房。书房的桌案整整齐齐,正中是一张白色大纸,用镇纸按着,孟观掠过时,微微卷卷边。他沉默数秒,取过大狼毫,姿态决绝的、气势恢宏的写下了一个大字后,整个人顿时恹了。
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