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街头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天色渐晚,晚风夹裹着三分凉意晃得檐下的红灯笼纷纷笑得花枝招展,烛光忽明忽暗地扑闪在过街散步的孟观脸上,显出几分落寂。
在武库里取了马鞭后,孟观便遣毛宝回军营,吩咐他明日清晨来寻他后,自个儿游走在平阳街头。看来不能让军营中人看出他失去记忆,要不然一个好好养病的名头降下来,他的将军之位不是双手奉上?师姐都不知道他的失忆之症如何治疗!
现在的平阳比之以前有了许多变化,多了许多茶楼,原先只有一家妓院,现在多达三家,甚至还有小倌院。看来这与关中常年驻军有关系。孟观背着手路过一家妓院,不由投目过去。
孟观虽然是堂堂威北候世子,但从小在山上长大,师父对他有诸多限制,尤其在女色上。且师父曾与他卜卦,言他不得早婚,宜二十而婚。是以孟观还是个雏儿,从来未曾踏入过风流之所,现下路过,难免有几分好奇。
这让他想到了师父,师父也是从不流连风流之所……师父居然已经过世了……
对于唐含来说,师父已经过世一年,伤感渐弱。而对于孟观来说,师父就如同是昨日死去的那般伤感,夜深人静也悄悄落泪,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竭力克制,可还是哭得双眼通红。不过师父马革裹尸而还,倒也死得其所。人固有一死,他希望自己也能马革裹尸而还,为师兄永固河山。
正当孟观把目光投向妓院时,站街招揽客人的**目光也流连在孟观身上。她在平阳待了几年,见惯了壮汉和满脸胡子,倒没见过这么清隽儒雅的公子,闲闲走过一派从容,如芝兰玉树般,很难让人移开视线。
瞧着他望了过来,妓子脸微微红起,忙不迭跟着同行跻身上前,放柔了身段娇滴滴地看着这位公子:“公子进来坐坐嘛……”
走近了才发现他脖子上缠着布条,肌肤细嫩,若不是身高较之女子略高,胸口平整,举止从容,她都要以为是哪位大家闺秀女扮男装出来喝花酒呢。
孟观见姑娘们缠上来,连连后退,但仍被香帕子拂了拂。有位大胆的妓子甚至还直接把香帕子塞他衣襟上,这场面比打仗还难以对付,孟观使着脚下功夫三两下移出包围圈,拔腿就跑,惹得后面的姑娘一阵娇笑。
他大病初愈,又急着跑动,追入一条暗巷之后就贴着墙喘气,病后白皙的脸上微红,分毫不见他震慑毛宝的居高临下。好在姑娘们不敢远离妓院,孟观气喘完,正想拐角走出之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
“姑……姑娘?”面对女子他总是手足无措,此时语气温和,“我……”
那只手把他板正过来,一团黑影从上而下把他覆盖。哪有那么高的女子,哪有力道那么重的女子?然而还没等孟观反应过来,他的下巴被勾起,引得他压抑难耐地嘶叫一声,脖子略疼。
“你是小倌楼里的?”孟观听到一管如玉石相击般清扬带磁性的男声,又是一时发愣。“叫得真骚,爷今晚点你。”
男子揽住孟观的肩就要往深巷里的小倌楼走去,手还不住地摩挲着他的右肩。孟观右肩一阵刺痛,哪里还醒不过来。
第一个公众讥讽他长得像姑娘的男人已经身首异处了好吗!老子不发威,你当我病猫。
孟观右手摸向腰间,如愿取得马鞭,电闪雷鸣间利落弯腰退开男人的身旁,马鞭一甩,登时就要将男人的背抽得皮裂肉崩。男人反应迅猛地移开,月光正好投在孟观的身上,让他看清了孟观脖子上的布条,带着几分恍然,他左闪右躲:“小倌楼里逃出来的?还自尽过?”
孟观双颊气得鼓鼓,眼底尽是傲慢的怒火,也不说话,径直甩鞭。老子会是那种自尽的人?今天不把此人重挫他就不是男人!通体黑漆的马鞭在他手上虎虎生威,透着股拽劲儿。
男人尽管躲闪的功夫出神入化,也禁不住小巷逼仄,挨了几鞭。此时他哪里还不知道此人不是小倌,然而温室里娇滴的牡丹有何用,悬崖上的悬松才让他感兴趣。他不由动了较量的心。
孟观右手有伤,甩了几鞭就疼痛不已,正当他要换手挥鞭之时,鞭子被男人牢牢地拽住了,还生生把他拉到跟前。男人语气轻佻,眼神浪荡地盯着他的脸:“还真是一张俊脸。”
孟观也是此时才看清男人的脸。他长得十分端正,相貌堂堂,一点儿都不像那种爱走旱路的人,反倒像清心寡欲的清道士。可这么个禁欲的脸此时正伸舌头舔唇,****不已!
“妈的,今天老子不把你了结在此,老子就不叫——”
“咳咳”斜刺里传来两声刻意的咳嗽。
男人立时不再恋战,但孟观怎肯放他走,马鞭甩得尘土飞扬,却成了男人的遮蔽物,追了几条街,孟观就失去了那人的行踪。
孟观左手不住地来回甩鞭,这是他压自己脾气时的惯常动作,但今天却无法压下脾气。
妈的太憋屈了,老子堂堂关中都督将军,哪一点像小倌!再让老子遇到,立刻斩杀!老子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