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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妈妈

“骥宝,起去,赶紧洗漱了去上学!”老妈的声音,是第三次叫起床了。

“我再睡一会就起了。”

“七点半了,还不起来,这么赶,路上骑单车你要小心点。”还是老妈的声音。

“晓得啦,我起来了,不吃饭了,我这么聪明,随便就能考上大学,你放心啦!”

……

一阵阵山风,无时无休地吹过老寂的山林。粗脸上沉重中带有惊惧,刘骥就这么僵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山林中的影影绰绰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

刘骥陷在前世的记忆中,每个印象稍微深刻的细微回忆,都一一重演,彷如人生重来一般。

每日里刘骥仗着头脑敏捷,课堂上的知识只消花些许心思就能记个大概,剩余时间就是在窃窃私语,吹牛做梦,魂飞天外,放学后作业草草一写,课本作业全都不带回家,只剩下几本大开脑界的奇书装在书包里做个样子,晚上再温习,其余时间三五成群,游戏棋牌,谈情说爱,血气方刚,意气风发,虽浑浑噩噩,指点江山,倒也快活。

直到高三时候,高考来临,临阵磨枪,百般努力,扛过高考大劫,居然混到了一个中部省份的重点大学名分,这下全村闻名,大名位居学校高考红榜前列,假期里呼朋唤友,三日一聚,五日一游,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好不得意,全无半点准备。

来到大学之后,陌生环境,心里设想与现实落差太大,无人倾诉,性又清高,终日流连于校外游戏,混迹于社会闲人,直到有一天忽然在打架斗气时眨了下眼,腰椎靠下,给来了一下阴狠的,此后为学校勒令退学,缠绵于病榻,做了个床上的半身好汉。

刘骥到这时,已经恍恍惚惚明白了处境,他这是被许三世给弄进了前世纷杂的记忆之中,只是一时半会也没法脱离出来,只得安心。

不过也是有了些意外的好处,他再次把老妈的形象看得清清楚楚,有看到老妈多少次外出求医问药,求神拜佛,多少次擦干泪水,强颜做笑来和瘫痪后喜怒无常的儿子聊天,疏散郁气……种种情形,让早有意料的他,再次揭开心底的伤疤,痛苦异常。

如此直到老妈中风的消息传来,刘骥幡然悔悟,身残了心不能残,心残了,人就没了,人没了,老妈就没了,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朝顿失,始知爱护,刘骥开始反思前事,想到有朋友给点出过,你小子脑子清醒,双手灵活,就能在这无处不在的互联网上讨生活,于是,没有所谓的化悲痛为动力,他只想做点事,唤醒老妈,再后来,所幸天见可怜,终于让母子二人重见笑脸。

至此,刘骥已经又重新把前世三十多年的记忆前尘全部给走了一遭,当他的的记忆演化到睡觉之后,意外灵魂穿越的时候,他喊出了一声:“妈妈,我晓得了!”

刘骥灵光一闪,大喝:“休想迷惑我!”

……

山林昏暗依旧,刘骥猛然睁开了眼睛,老脸上须毫丛生,身神委顿,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时日。

……

“轰!”

一道雷霆自天外化生,突如其来地破开了混沌,震耳欲聋,片刻之后,识海天地重归天清地浊、青气白云,一道血光在半空中隐现,不复明亮,扭曲几下,片刻之后,于虚空中化出一个白袍道人,正是许三世,形容狼狈。

“好!好!好!”

似是赞叹,实为掩饰地连赞三声后,许三世颇为狰狞地狠声道:“大劫之前,奇异遍生,不曾想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居然是从其他时空灵魂穿越而来,小子,不管是什么原因,能让你逃脱离老夫的三世之迷,老夫就给你一个机会,跪下,老夫现在认了你这个徒弟!”

“……”

刘骥没有搭理这个疯言乱语的老货,而是细细地体悟检查着先天神灵的变化,看看有没有异常之处或者隐患,肉身的问题已经很麻烦,好不容易神魂修炼有成,就更不能出错了,事关大道,来不得半点差错,眼前的老货夺舍不成,已经是黔驴技穷,不足为虑。

夺舍,听起来很霸气,其实只要晋升先天四境就能获得这样神通。

最下等的神魂夺舍之法,就是神魂出窍,硬生生地肉搏吞噬,比的是谁的神魂更为强大,对此刘骥颇为熟悉,早已经在渡难古墓经历过一次,也因此而神魂旺盛。

中等的神魂夺舍就是血神之法,不仅神魂入侵,而且有精气相附,双管齐下,血神之法乃是魔门大派血影门赫赫有名的看家本领,能撑血影门成为魔门大宗,血神之法,功不可没。神魂的根基在于肉身精血,精血旺盛,精气激发,养神固识,所以才有了精气乃是神魂大药之说,不过此精气非精气神三宝的精气,而是由精血旺盛散发而来。精血与神魂一同入侵,神魂尚在肉搏相争,神魂之基的精血却被外来精血污染甚至同化了,失了根基,目标神魂自然就极为容易溃败。

最上等的神魂夺舍,则是神魂入侵之后,以神魂自带的神通迷人心智后夺舍。许三世的三世之谜,就是典型的神魂神通,跟诛神刺有点类似,只不过诛神刺是直来直往的刀砍斧加,三世之谜则是以神魂做城,困顿他人神魂,经三世轮回磨损心智之后,便只余一团精粹神魂之力,全无后患,比之神魂肉搏,强行吞噬,高明了不止一个层次,此间,目标神魂若不强大,或无异法,便硬生生地成了刀俎上的鱼肉。

刘骥小心翼翼地检查过了自身之后,对这个盘踞自己识海的老货,感觉有些难办,如果不是他之前融合了一个祭坛鬼神,神魂颇为强大,恐怕在三世之谜的第一世,就绝对没有清醒旁观的机会,须知,这老货不仅是用了神通三世之谜这等高明夺舍之法,而且还辅有血神之法,真真正正地做到了双管齐下,所以他才会在苏醒后身神委顿。

“不过,到底还是我笑到了最后,哈哈!”

刘骥心底难得得意,而且得意的是老货种种手段,终归失败的原因是那一声:“妈妈,我晓得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难改鬓毛衰。

年老乡音难改举世皆知,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生死危难之际,最多数脱口而出的求救、呼喊对象是“妈妈。”,而且必然是那一声方言乡音的“妈妈。”

这一声“妈妈”,对刘骥来说,不念mama,而是momo,这一声方言乡音,这一句“妈妈,我晓得了”,已经救了他两次,这是他最骄傲的地方,不仅是因为这是他的心底秘密,更是因为这一声中的内容、情感。

三世之谜确实厉害,比之穿越时的时空迷障也丝毫不差,只是,又能奈我何!

……

虚空中。

没有光亮,四周一片灰蒙蒙。

没有声响,天地之间了无他物。

刘骥很累,很想美美的睡一觉,但潜意识里又觉得千万不能睡过去,很想大喊一声,却又发现喉咙里没有任何声音出来。

时间像是已经停住,又或是已经没有了时间这个概念。

许久。

刘骥已经没有精力,放弃了徒劳地挣扎,反而心底突然静了下来,开始与这寂寥的虚空缓缓融为一物,如此继续下去,刘骥可能就成了虚空的一部分,但虚空里不会再有刘骥。

……

静定慧生。

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彷如电影回放般一一重现在脑海,刘骥心底从未有过此刻一般的宁静。

早年的聪明孩子,十九岁上大学,二十岁打架、瘫痪、退学,二十五岁妈妈中风,二十五岁开始赚钱,三十岁彻底独立,笑容重现,再往后的看淡世事……五个人生的转折点在记忆中熠熠生辉。

岁月无声的沉淀让人淡忘了许多情感的爆发,然而它们并没有消失,只是静静的呆在角落里,直到人生的尽头。

……

“骥宝,你妈妈在地里干活晕倒了,快跟我去医院。”隔壁吴婶冲进了刘季的房间,推了刘骥就走。

……

“刘骥,你妈妈这个情况是中风昏迷,主要原因是长时间太过操劳,作息太不规律,身体太劳累又没有休息好,好在情况不是特别坏,你妈妈年纪也才五出头,有很大机会醒来,你要多振作自己的精神,通过你的声音,传达积极向上的精神给妈妈,去感染她,唤醒她的情感,使她激发求生的意愿,这样才更有机会让她早日醒过来”

……

“妈妈!妈妈!你醒醒!”

……

“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做的网站,已经有排名和流量了,我只用三天就学会了,以后不用出门,不用求人,只要动双手和脑子就可以养活自己,你以后不用替我操心了!”

……

“妈妈,你醒了!”

……

“老妈,你之前那次昏迷的时候,那么多天,我叫你很多次,你是什么感觉?”刘骥一边给老妈梳头,一边问道。

“也没什么,我听得到你们的声音,但就是全身没有力气,懒懒的,不想动,睁不开眼睛,后来你精神好,说话有中气,一直和我说话,我一高兴就醒来了。”

……

从内心深处的记忆中回到那片虚空。

刘骥的脸庞满是泪水,似是哽咽的喉咙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妈妈,我晓得了。”

努力想起妈妈的样子,越发的清晰起来,根根白发、道道皱纹尽在眼前,终于,如同黑暗的房间被从外打开了门,阳光窜了进来——妈妈来唤我起床了。

下一刻。

刘骥闻到了草木土壤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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