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西山,缥缈如仙境,氤氲在雾气之中的那座韵慕山庄,安静而恢弘。连屋檐下随意悬着的一串铜铃,每一颗铜铃大小一致,且精雕细琢的木兰纹,足见这家主人的细致与偏执。
妙娘上前,抬手叩了叩山庄的大门,古玉制成的鸳鸯衔门环,握在手中光滑沁润,足见此户富庶。妙娘心中不禁叹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细腻秀雅之人。过去便听闻这位静安王,非同一般,如今可见名不虚传。
山庄的大门被打开,出来迎门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女官模样的人,身后还跟着三两个婢子,妙娘领着小蚌精对她微微行了一礼,那女官赶忙道,“妙娘不必多礼,王爷在里间等候多时。因多年顽疾在身,又逢雨季,实在不便亲自相迎,遂派穆萱烟来迎接,还请妙娘多多担待。”
“穆大人言重了。”她低头又是一礼,便介绍着身后的小蚌精,道,“这位是我的小表妹,素来帮衬我一起做步摇,她叫扇珺,请穆大人带我们去见王爷吧。”
穆萱烟闻言,遂引着妙娘和小蚌精往山庄里边走去,绕过重重回回的长廊,嗅过两侧淡淡的白菊花的清香,终于在临水的一处唤作‘沁月亭’处停下。沁月亭四周都围着白色纱帐,里头的陈设如何其实看的不大真切。
穆萱烟先上前,撩开缥缈的白纱,在里边交代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便对着妙娘道,“王爷请二位去近前细谈。”
妙娘点头,领着小蚌精撩开白纱,往亭子里走去。亭子里放着一张梨花木的茶几,茶几上搁着一壶还在冒着白烟的好茶,单单嗅着这茶香,应当是杭白菊的味道。而茶几旁搁着一张木质轮椅,坐在轮椅上的人背对着妙娘她们。
妙娘领着小蚌精正要行礼,轮椅却忽然转了过来,轮椅上的人开口道,“不必多礼了。”轮椅上的她竟然是个女子,梳着齐整干净的单螺髻,发髻旁戴着一排白珍珠攒成的压发,颇为素雅。尤其她的脸色也是苍白如纸,丝毫衬不起头发上珍珠的光泽,鲜明的对比反而让她的脸色显得更加虚弱。
她看着妙娘沉静地立在那处,不比她身后的那个小丫头一样一脸震惊,颇为奇怪地问道,“怎么,妙娘不奇怪,静安王竟然是个女子么?”
妙娘摇摇头,道,“来之前,我也以为静安王曾经替钰国打下半壁江山,应该是个骁勇善战的男儿。然而,到了山庄门前,我就猜想王爷应该是足智多谋,心思细腻的女子。果不出所料,只是还请王爷恕罪,妙娘枉作揣测了。”
她摇摇头,叹道,“你来之前,我还一直想,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能够还人什么心愿呢,会不会只是骗人买她步摇的幌子,和那些个神婆姑子没有什么两样。如今看来,也的确有些不同之处。其实我,无所谓花多少金子,我只是想要再见一见那个人罢了。”
妙娘闻言,勾起唇角,心中暗想,这几年在郦城求她的人不少,女子为多。大都是这句开场白,我只是想再见一见那个人罢了。那个人,到底有多难见呢。就像妙娘自己,凡世沉浮这许多年,常常抬眸望天,也只是想要见一见夜子趣罢了。可是夜子趣,也终归和‘那个人’沦为一列,这般难见。
妙娘沉了心绪,宁静的目光落在她的眉宇间,那是不甘心的哀伤,幽怨的温柔,很难想这个女子曾经披着甲胄,指挥千军万马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器宇轩昂,可如何功成名就,也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难为。
妙娘于是说道,“旁的事,也许简单。可这件事,也许会很难。如果,王爷当初派人送到妙境的生辰八字是真的,那么这件事就只会更难。王爷,敢不敢听妙娘一句实话呢?”
“人到了我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敢听的?”她淡淡笑道,口吻却是那么决绝,宛如当年征战沙场时的命令。
妙娘莞尔一笑,缓缓走向她,道,“既然如此,那妙娘就冒犯了。“妙娘说着,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发髻上的那几枚珍珠压发,往事浩瀚,一幕一幕掠过妙娘的眼眸。妙娘的另一只手却扶在胸口那枚白玉凤珏上,仿佛和它一同经历这一场繁华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