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的阁楼里将养了几日,虽是断骨之伤,一来她自己毅力坚韧,二来他的确将她照料得很好,已经可以离床下地了。在阁楼的几日,她换洗的衣衫却都是他的,她也曾让他去她的房中取,无奈他是个健忘的性子,却还说她穿他的衣衫好看了许多。
她无奈,想终于可以出了这阁楼,回到自己的房里梳洗了。却忘了些细致之处,近日她总是这般糊涂,不似她从前的性子。她前脚迈出他的阁楼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她的护军统领关焰,关焰素来是性子沉稳,也很好露出过于波动的神色,然而看见她的时候,的确波动得厉害,瞠目结舌。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有东西落在卫王这处,所以过来取一下,不过你来这里做什么?”
关焰听到此处,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不断涌动的惊诧,将手中的军袍递给她道,“方才卫王去了护卫营,说静安王您与他切磋,破了袍子,要卑职立刻送一件新的外袍过来。卑职来迟了,请王爷降罪!”可是关焰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身上那件太不一样的外袍了,因为过大,肩膀上微微松垮而下的肩线,衬得她的身姿愈发显得娇小。
她闻言,脸色骤然一变,低头看了看身上卫王的外袍,遂再次清了清嗓子道,“嗯,那件外袍破的厉害,所以先借卫王的来穿。罢了,不是紧要的事儿。我不在的半月里,护卫营可好,我日日批阅的军疏,你等可有按章执行?”
“卑职等不敢怠慢!”关焰说着,跟在她的身后,步履生风地往护卫营走去。然而,这一路虽不远,总是要遇见一些不一般的风景的。譬如,隔着一条蜿蜒的小河的对岸的凉亭里,女君与楚岚并肩而立。风拂过楚岚额前的两缕长发,女君竟亲自抬手为他拨开。
这一幕,着实令她心头一恨。关焰见她目露凶光,便在她身侧低声道,”听说这位卫王原本与王上就有过婚约,若不是此番来大钰盛城朝拜我皇陛下,大约就该在冉月国成婚了。“
她听到此处,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却是情不自禁地咬牙切齿地说道,“卫王楚岚,倒是很适合做冉月女君的男妃。”她说罢,甩手离去,疾步走向护卫营,却不自知这一言一行里带着些嫉妒的酸味。她匆匆到了护卫营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景皇的密诏。那份密诏宛如一块沉沉巨石压在她的心上,从那一刻起,她的眉宇便再也没有松开过。
杀卫王楚岚,禁足女君漪渡晴鸢。
过去的十几日,果然是一场梦而已。她真的忘记了自己静安王的身份,她是沈越,而不是楚岚口中的那位沈月。她不能够因为他日日带来紫色的木兰花给她,就以为自己真的就可以日夜沉浸在那静好的木兰花香之中了。他们,终归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的两个人。
终究不得不承认,他是卫王,她是静安王,一直都有各自的位置。
她将密诏焚毁在乌盆里,对着身后的关焰吩咐,道,“去告诉他们,我景皇陛下,将于十月二十三在枫山别宫接见冉月国女君漪渡晴鸢,尔等加强警戒。另外,也派个人去和王上说一声吧,让他们也做好觐见的准备。”
关焰应声去了,她独自跌坐在案前,左手探入藏在袖子里的右腕上的那一双翡翠玉镯,已然有了和她的体温一样的温度。原来,其实也并不是很难取下的,只是那天的她一时动摇了,不忍取下罢了。她将那双玉镯搁在案上,抬手抚上前额,那种惆怅宛如无边的波澜将她彻底地吞没。李暮不是良人,楚岚也不是良人的话,也许她今世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