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魏县的街道,穿过落魄的街景,迈过卖儿卖女的巷子,王孝棠走回到郑家的时候,却看到郑家门口排着长队,一个个中老年妇女正在磕头参拜一般。他心生奇怪走进门后,却见到郑云霄与虚平两人在院子里坐着相视苦笑。
“怎么了?他们这是发疯了吗?”王孝棠问。
“还不是你的主意,书生?”郑云霄道。
王孝棠道:“我的主意?”
“你让我假扮神棍,给知县大老爷驱邪,现在好了,大老爷病好了。可是从衙役口中说出去之后,我成了郑半仙了,魏县的父老乡亲都跑过来拜我。”郑云霄抱怨道,“从今天早上你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来了。要不是虚平兄借口说我法力消耗殆尽,这些日子要养精蓄锐,且俗人不能踏入门宅,我家早就被人挤破大门了。”
王孝棠哈哈大笑道:“正好,以后你就不愁吃不上饭了,下次让他们带寿桃来。”
“你还真当我是神仙啊?”郑云霄道,“别胡闹了,我可不想被人天天供奉着。”
王孝棠这才说起自己家中之事,他请虚平一道前去,看看周家是中邪了还是生病了,当然他对于中邪一事很不相信,一定是生了病了,所以才请虚平前往。虚平在郑家休息了两天,身体恢复过来了,听到中邪,顿时说道:“所谓中邪一说,口口谬传而已,我这便前往。”郑云霄一想自己也在家无事,便也要前去,王茂如道:“你去作甚?”
郑云霄道:“我去驱邪,我乃魏县知名风水先生,江湖人称郑半仙。”
王孝棠忍不住笑道:“那还请郑半仙帮衬帮衬。”
“好说,好说。”郑云霄大言不惭地笑道。
由于王孝棠着急回家,三人雇了一辆马车,这马车走起来的确是比走路快得多了,只消一天便回到了潘家村。
王孝棠带着两人回到自己在潘家村的茅舍,郑云霄指着王孝棠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揶揄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不错,不错……你不怕一阵风把房子吹倒吗?”
王孝棠笑道:“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你这乌鸦嘴还是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才行。”郑云霄顿时捂着嘴不敢说了。王孝棠没有回自己的院子里,却来到周家,也不用敲门了,直接推门进了院子,却见到周铃儿在院子里舂米。
那小姑娘抬起头来,水灵灵的眼睛顿时满是泪迹道:“小棠哥,你回来了,你回来了。”连忙扔下米臼和木槌跑了过来,到了王孝棠跟前却是不知怎么才好。王孝棠用微笑安抚了一下小姑娘,拍拍她的脑袋,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周铃儿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父兄一下子都病倒了,就在你走之后的第二天。”
“与我带路。”王孝棠严肃起来。
进了屋子,却见周婶正在擦着眼泪,土炕之上并排躺着三个生病男人,正是周家父子,周福,周凯,周通。
“婶子,叔父是怎了?”王孝棠见到三人都病倒,连忙跑了过去问道。
周婶更是哭得甚了,虚平道士走过去查看起来,周铃儿给大家倒了水,在一旁说道:“小棠哥,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你走之后的第二日,我父亲前往潘家做工,帮着潘家修缮祖坟,却不知怎地就倒在地上。有人说他们中了邪气,有人说他们对潘家祖宗不敬造了惩罚,于是潘家就把我父兄三人抬了归来,又给辞了工。”
王孝棠顿时咬牙道:“潘家人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们还说,我父兄三人不详呢。”周铃儿气得眼泪打转,“两个大夫进村医治,都被人给打跑了。”
“谁打的?”王孝棠冷冷地问。
“就是……”周铃儿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杂声一片,有人高喊道:“邪气之人不详,要烧了驱邪,万一诈尸了我等怎么办?我们村怎么办?”周铃儿立即跳了起来,指着门外道:“就是潘世仁,潘家的庶子。”
王孝棠走到院中,挡在门口,郑云霄站在他身边小声道:“书生,我看事情不那么简单。”
“我也举得没那么简单。”王孝棠道。
郑云霄说:“我中日在街头行骗,岂能看不穿这等伎俩,周家父子定然知道了一些对潘家不利的秘密,才遭到暗算。只是潘家用什么方式暗算的,为何周家父子三人昏迷不醒,却得由道士来断了。”
王孝棠道:“少不得,待会儿我借用你的名号了,郑半仙。”
郑云霄笑道:“拿去,拿去,山人只是区区一介风水先生,街头算卦求生活而已,这名头算甚。”
当下周家的院子被一群人给拥挤开,十几个年轻汉子走了进来,纷纷拿着钉耙镰刀斧头与犁耙,穿着家丁的衣服,当头一个人穿着儒袍衫襟,衣冠楚楚,偏偏那脸上露出刻薄表情,双眼眼白多眼仁少,却是一副死于眼,吊死鬼模样,这人便是潘家庶长子潘世仁。
潘家号称三虎,分别是潘世仁、潘世忠、潘世义,这潘世仁是家中老大,然而却是庶子,母亲是潘夫人的通房大丫鬟。潘世忠是嫡子,潘夫人所生,是潘家老二。潘世义是三子,母亲是一庄户人家女儿。这潘家三虎平日在潘家村倒也并不作恶,潘老爷子秉承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不允许三人在本村胡作为非,于是潘家三虎反倒常常在外村惹是生非。只不过最近两年,潘家三虎却逐渐地在本地开始胡闹了,去年的时候老三因为**别人媳妇被刺中,而在家中被关到现在咧。
如今潘世仁却带着这么多家丁来周家闹事儿,这让王孝棠有些意想不到,更是感觉这其中一定有事,并且其祸不小。
“这不是王秀才嘛,你在周家做什么?”潘世仁道。
王孝棠冷冷地说:“你们强闯民宅,所为何来?”
“这里不管你的事儿。”潘世仁道。
王孝棠哈哈大笑道:“不关我事?周家的事儿便是我的事儿,周家人便是我家人。”他身后的周铃儿听了之后,顿时羞红着脸,胡思乱想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王孝棠,心说原来小棠哥心里早就把自己当做他的人了,他也把他当做周家的人了呢,怪不得周家一出事他就急忙赶了回来,还真多亏了他呢。自己的眼光果真没错,从小仰慕的那个顽皮执着的小棠哥,当真应当如此笑对千万人——其实也就十几个潘家家丁,在有**的眼中,某些人就是完美的化身了。
例如现在的小书生王孝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