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如期而开,由于那些坐堂的大夫先前都各自积累了不少客源,加上承诺诊金和药费只会比之前低,一部分人怀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来过一次之后,发现这个看起来气势不小的药堂的确如那些大夫所说的一样,价格更实在。而尤其令人们所称道的是,这家药堂上到掌柜的,下至端茶倒水的伙计,每个人的态度都异常和蔼,全无普通小商人那种眼高于顶的姿态,即使是衣衫褴褛的贫苦人家上门,也会立即有人将他们领到一旁候着,并送上一杯热茶让他们解渴。
不出几日,“长风堂”的名声便迅速传开了,上门求医者络绎不绝。
由于原先居住的小院离“长风堂”不远,为图清静,凌长风并没有搬到更为宽敞的药堂内院,虽然药堂也聘请了厨子专门打理药堂众人的饮食,但凌长风多数还是在小院里与鹿邑、青辰自己动手做饭。
由于手下有一帮精英人士,需要凌长风出手的事务并不多,平时他也就在药堂里巡视一下,偶尔指点一下新入手的伙计如何炮制一些特异的药材,有时也和其他大夫一样坐台问诊。不过他更热衷于和其他大夫一起讨论医理药理,开始只是有一两名大夫在休息时和凌长风坐在一起喝茶闲聊,而后他们发现凌长风所提出的见解往往令他们多年的疑惑瞬间得解,而凌长风的博学、健谈与风趣往往令他们不知不觉间放下自己自以为是的执拗,轻易接受与自己不同的观念与见解,当然,他们也会将自己独到的见解说出来与大家分享,如此一来,这样轻松的茶话会倒成了一种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共同进步绝佳途径。到后来,每一位大夫都加入到这种茶话会中来,而为了不影响药堂的运转,凌长风干脆设立了一个专门用于各大夫之间探讨学习的“晨会”。“晨会”于“长风堂”早上开张之前的半个时辰进行,如此一来,意味着这些大夫必须提前半个时辰到来,可每天的“晨会”几乎无人缺席,即使是当日轮休的大夫也风雨无阻地跑过来参加。
有了这样一个绝佳的学习机会,“长风堂”的大夫们医术进步非常惊人,很快,这些大夫便声名远扬,不少外地的大药堂负责人专门跑到这个偏僻之所高价聘请他们到自己的药堂坐诊。对此,一些曾经在这个偏僻之所苦苦挣扎多年的大夫怦然心动,能到大城市去发展,是不少乡村游医的毕生心愿。对于想要离开的大夫,凌长风表现得非常大度,一律结通工钱,并亲自送他们离去。对此,一些大夫显得很是羞愧,觉得自己如此作为实在是太不道德,而凌长风则劝慰他们:有志之士必志在千里,医者救死扶伤仍是职责,无论身在何方,只要全心全意专注于医者一途,便是民众之福,只要谨记身为医者的职责,便也不枉此番相识一场。
尽管坐堂大夫走了一小半,但仍有数名大夫说什么也不肯走,他们说,自己祖祖辈辈就住在这里,根在这里,祖辈、父辈那么艰难都不曾想过要离开,如今承蒙“长风堂”的福泽,有了安稳的生活,哪里还有离开的道理?
日子犹自不紧不慢地流淌着,转眼秋风又起,凌长风、鹿邑和青辰已经在这个小镇住了大半年。凌长风显然是非常喜欢医者这一职业,一天中至少有小半天呆在药堂里。
此时药堂里固定的坐堂大夫只剩下四名,另有三四名重新做起了赤脚医生,于各乡村间奔走。这也是凌长风的意思,药堂里有四名坐堂大夫基本上可以应付得过来,而周边一些比较偏远的村落由于出入不便,病患,尤其是老弱妇孺的病患大多数时候求医无门,赤脚大夫上门去诊治方便了不少乡民。当然,那些赤脚大夫仍是“长风堂”名下的医者,享受“长风堂”的各种优厚待遇,另外还有作为长期在外奔走的津贴,这也是这些大夫死心塌地追随“长风堂”的原因之一。
此外,凌长风也开始着手培养一些忠厚善良,性格坚毅且立志行医的青年,以备将来接替退役的大夫。
由于山里的村民采集的药草数量过于庞大,远远超过“长风堂”所消耗的数量,并且这些药草的品质非常好,于是“长风堂”另外开辟了一个部门,专门收购乡民们采集的草药,加工分装好之后分销到全国各地去,不久之后,这个小镇便成了远近闻名的药材生产基地。
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鹿邑和青辰也时常在药堂里帮忙,虽然多是做些分拣药材,端茶倒水之类的轻松活,可是两人却在短短的时间里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交口称赞。虽然一开始大伙儿是看在凌长风的面子上对两人客气有加,可是相处时间稍长,所有人都发现,这两名看起来像是富家公子小姐的少男少女完全没有架子,脸上时时挂着明媚的笑容,对所有人都恭敬谦逊,如有不懂的地方,即使是面对店里最低微的伙什,也会以极为诚恳的态度请教。若是遇到腿脚不便的老大爷老太太,两人总会争先上前搀扶,空闲时陪他们拉拉家常以免他们太过拘谨或者等候就诊时太过无聊。时间久了,便不时有老大娘拉着他们的手絮絮叨叨地问他们多大年纪了,婚配了没有,家中尚有多少口人……
至于鹿邑那头如霜雪般的白发,一开始的时候不少人觉得甚是怪异,久了之后,便也习惯了,甚至有许多人觉得那头白发配上鹿邑如雪的肌肤,精致的五官,以及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衣,还怪好看的,就像是画卷里走出来的谪仙般,偶尔坊间还会有传闻,说是“长风堂”来了一位九天下凡的仙人,甚至有老太太老大爷还专门跑到“长风堂”只为握握鹿邑的手沾点“仙气”,弄得他哭笑不得。
不过,与所有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是鹿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所以,在这里的大半年时光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甚至,失去父母的锥心之痛也浅淡了许多,虽然偶尔想起父母还是有些难过,但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地接受事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