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新和阿尔法在池塘里仔细冲洗了一番,换上备用衣物,才从林深处走了出来。
“原来如此。”
双方讲述了各自的遭遇后,北新看着躺在帐篷里昏迷的木婉清,若有所思地悟一会儿。
张峄山问道:“那你和阿尔法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发现地行蛇的踪迹?”
“有。”
听见这个回答,众人心里皆是一凉。
“不过那只地行蛇没能承受住晶矿的诅咒,死了估计已经有四五天,尸体堵满了通道,我发现它时,驱暗帽正处于攻击形态,直接引爆了尸体,还好瘴气都被面具格挡在外了。”
张峄山恍然大悟,之前真是杞人忧天了,就算地行蛇真的钻出一条连通晶矿的隧道,也无法对里面的人产生什么威胁。
“可是晶矿附近的地质比较坚硬,地行蛇应该很讨厌,而且根本钻不透才对啊?”
“这我不知道,也许是一只变异的地行蛇,而且不排除还有另外的地行蛇,说不定它们都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来的,我在蛇尸中翻找过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事物,最后照例抽取一些血液样本。”
知易行难,众人实在不愿想象当时的场面,估计也只有北新会对这类事感兴趣了。
张峄山心有余悸地出了口气,独自找个僻静的地方回复源力去了。
天香缠着北新问道:“诶北新,地行蛇长什么样子啊?”
其实众人听闻的可怕生物大部分都出没于墨纸与言谈之中,很少有人亲身经历过,要是有谁亲眼见过凶兽录所记载的十分之一,就算是见识渊博了。
“就跟书上画的一样,首尾各长着一颗颅首,里面站长满了锯齿,挖掘吞噬排泄等功能一应俱全,再加上退化的独眼,肥胖短小的身躯,外壳还裹着一层坚硬角质层。”
“这样啊……对了,你有没有挖到金钢级的——”
天香话未说完,就看见北新拿出一枚蓝色晶石。
“这就是金钢晶石?怎么比野尔晶石还要小啊?”
“它与峄山收获的三枚晶石至少有着十倍的能量差距。”
“哇瑟!这么大!”
天香连忙把晶石抢过来仔细观看,北新捅了捅嗡鸣不止的耳朵。
“恩,不过得上交给先生。”
“交个屁啊,私藏起来吧,考核下次再说怎么样,到时卖了咱俩对半分。”
“……”
晶矿下方,阿尔法蹲在河岸的坑洞旁,注视着越界的汹涌水流,丝毫不在意存在着二次崩塌的风险。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莎莉来到了他的后面,无所事事地用脚踢着石头。
“没想什么。”
阿尔法实话实说。
莎莉把手揣在兜里,望向对岸,几秒后,河对岸的大片土壤冲天而起,跨过河流,填进了阿尔法面前的缺口。
“你知道吗,妈妈很喜欢水,她说水是大地的血液,可以孕育万物,也可以摧毁万物……你认为那只被水冲走的驼兽,可不可怜?”
阿尔法默默思考着这个问题,莎莉也习惯了他的慢性子。
“什么是可怜…………被冲下去就是可怜吗?还是说被人同情就是可怜?”
一开始,莎莉真想一脚将他踹进河里,等半天等来这么个答案,听见下文才收回了这个想法。
她的眉间升起一缕讶异,问道:“它再也爬不起来了,不能吃青草,不能晒太阳,只剩它的伴侣独自待在世上,这不可怜吗?”
“但它活了几十年,尝过水的甘甜,享受过食物的香滑,见过世界长什么样,最后顺其自然地迎来了命运,应该很幸运才对,唯一不幸的是被人类所奴役,剥去了自由……从人的角度来看,把可怜换成可惜会好一点。”
莎莉微眯着眼,忍住心头的怒火,想听听这个开窍的呆子还能说些什么。
“莉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还老是揍我,那样真的很疼,以后可不可——”
莎莉一脚将阿尔法踹倒在地,对着他的脸一顿摩擦蹂躏。
“告诉你!我还讨厌你听了笑话不会笑!遇到不懂的不会问!打架从来不反抗,就像玩具一样,你这种人当我哥真是恶心!说!这些话谁教你的,是不是北新?是不是北新!是的话我这就上去揍他!”
“不似…都是……吾…想的…李再踩……姐姐…会教训……”
“放屁!就你那颗生锈的脑子会想得出这种理论,那我现在把你塞进地里,让你闷死在里面,是不是也要将这称为命运!还敢用姐姐压我!我让你压!让你压!”
莎莉越说越气,猛踩几脚就转身离开,才走远几步,又停下身,语气变得平淡无比。
“你不会真的告诉姐姐吧?”
脸上的疼痛让阿尔法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莎莉知道了他的答案,走回他身边蹲下,挤出一个勉强合格的笑容。
“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姐姐?”
“……不可以。”
阿尔法抬起头,直视着莎莉的眼睛,身体却往后缩了一截,准备迎接第二次鞋底冲击。
莎莉静静地看着他,似乎随时会暴起伤人,谁知她只是打趣一笑,然后起身离开了。
鼻青脸肿的阿尔法回到营地后,看见木婉清正双手埋脸泣不成声,旁边的天香宽慰着一些“皮肉伤”“不会留下疤痕”“人没事就好”之类的话,其实众人都心照不宣,这个小女孩不过是在自责自己害死了驼兽。
……
黄昏悄然行至,地面的影子竭力踮起了脚尖,对着落日行注目礼。
张峄山恢复了一半的源力,就走出帐篷牵过剩下那头温顺安静的驼兽,招呼着大家准备返回小镇,并上报晶矿附近的地底危机。按以往惯例,返程之前他还会抓一些野味来打打牙祭的,只是如今事态紧急,容不得他放松。
这时,张峄山眉头一皱,扭头往山上看去,只见一颗光秃秃的脑袋藏在树干背后,鬼鬼祟祟地偷窥众人。
它与张峄山对视一会儿,就走出了丛林,朝着营地靠近。
天香当即紧张地问:“那是什么啊,野狗?狐狸?又都不像。”
那东西浑身光溜溜的,身体发紫,没有一根体毛,让人本能地感到厌恶。
北新眯着眼仔细确认了一会儿,才冷冷地说道:“那是腐死狗。”
“腐死狗我又不是没见过,长得恶心不说……虽然它也挺恶心的,但要是腐死狗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臭味了好吗。”
“的确是腐死狗。”
张峄山牵着驼兽走了过来,朝众人解释道:“如果去掉黏在身躯上的烂肉,腐死狗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不过它只有死亡的时候才会褪去烂肉。”
“那它明明还活着,为什么烂肉都没了?……啊啊,它走过来了,峄山快赶走它啦!”
北新低头捻着额前的发丝,说道:“别急,它和一般的腐死狗不一样,行为缓慢,瞳孔呆滞,又是单体行动,性情明显要温顺许多……有意思。”
听见最后几个字,众人纷纷打了个激灵。
眼见腐死狗逐步接近,张玄握着刀鞘也不着急出手,反正旁边有个猛者,轮不到自己操心。
这只体型消瘦的腐死狗在外围游荡了好一会儿,似乎怯于靠近,又不舍得离去,直到张峄山扔了一块干饼给它,它嗅了两下,才狼吞虎咽起来。
“这家伙不会是来乞讨的吧?”
张峄山又扔了个空水壶过去,腐死狗嗅了嗅,一口咬住水壶,饥不择食地啃了起来。
“哇,这货脑子有毛病吧。”
张峄山看得下巴都快掉了,眼睁睁看着它将水壶咬得四分五裂,再仰头一块一块咽下,最后又可怜巴巴望了过来。
张峄山迫不及待地从附近找来了一根烧得只剩半截的干柴,天香不安地劝阻道:“诶,别玩了啦。”
“没事没事,你不觉得这狗很傻吗,比咱家的木头还傻。”
张玄不屑一笑,木头是他们家的老黄狗,上了年纪也正常。
张峄山将半截干柴扔了过去,腐死狗立即将其按住,当做一块宝似的,露出尖牙就撕咬起来,即便木屑刺破了皮肉,牙龈渗出血丝,它也没有停止这自残般的行为。
“诶,你们要不要试试,喂它一块石头怎么样?我一直好奇腐死狗的咬合力有多强。”
话毕,张峄山拿起一块石头,目光游弋在其余人身上,最终认定了一个有意思的目标。
“阿尔法,来,试试!”
北新摇了摇头,这货真是不嫌事儿大,勇气可嘉。
阿尔法想了一会儿,便起身接过石头,一步步朝着腐死狗走去,莎莉也没有出手阻止,只是用手撑着下巴。
“喂喂,阿尔法你太近了!”
张峄山忍不住开口提醒,谁知道这个傻乎乎的男孩竟然敢直接走过去,一直走到腐死狗面前才停下,张峄山终于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其他人不是吓得愣住,就是在冷眼旁观。
阿尔法与腐死狗静静地对视,异类盯着异类,似乎都在对方的眼中寻找着什么。
——它的眼睛和之前的狗狗不一样呢。
这般想着,阿尔法递出了手中的石头。
这只腐死狗夹着尾巴走近几步,嗅了嗅石头,又嗅了嗅阿尔法的手臂,接着下一刻,它猛抬头,咬住阿尔法脖子就是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