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剂稳定。
剂量符合。
成色完美。
可以注射。
北新先用绳索绑住右臂,拍打小臂,再拿过一把消过毒的自制注射器,吸入药剂,推进凸露出来的血管。
“我的天,你就直接注射啊?确定对人体无害?没有副作用?”张峄山抱着双臂倚在一旁,眼里充满了惊讶,并没有上前阻止的打算。
“没时间了。”北新说话的同时,便将针柄推到了尽头。
“什么没时间了?就是为了杀掉向直竹吗?”
“不,没那么无聊。”
“在我看来你就是这么无聊,也不能说无聊吧,唔……这么说吧,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一定有着赌气的成分,至少三成。”张峄山保险地缩回一根指头,“不,两成。”
北新解开绳索没有说话,视线盯着地面,气息逐渐加粗,全身迅速地燥热起来。
“看吧看吧,知道难受了吧,开始后悔了吧,说不定还要滚在地上要死要活的,叫你逞强,叫你耍帅,叫你——”
北新闭眼低着头,没有理会这个话唠,而张峄山也自找没趣地耸了下肩,立即换了个话题。
“那个——你觉得阿尔法真的死了吗?”
“没有。”
“啊~果然,你也有这种感觉吧,阿尔法那个人那么奇怪,不会这么简单死去吧?妹妹打架那么厉害,老爹又是魔术师,最后还有一个老巫婆娘亲,我猜那老巫婆肯定是仿生鬼变的,不然镇上的人干嘛那么忌惮她。但是救援队发现阿尔法的时候,他已经全身冰冷,胸膛没有起伏,还被烧焦了一支手臂,确实没有生机啊,你说这要是都活过来了,不是神仙显灵,肯定就是闹鬼了!”
北新嘴边流着一串串涎水,虚弱地睁着眼:“你相信……这世界有鬼吗。”
“唔,仿生鬼算吗?哈哈开玩笑的,相对不信而言,更愿意信吧,谈论鬼神不像是你的风格啊北新,怎么啦,失恋了?”
“你觉得……鬼是什么…………”
“这玩意不是人们瞎想出来的吗,什么人死之后怨念极大,残留着一口气不肯消去,于是就化作了鬼。”
北新抬起头,静静看着他。
“干、干嘛这么看着我,你觉得我是鬼吗?你可是知道的,我只是你脑中的幻象而已,你注射的药剂中也有致幻成分,否则那个外来猛者也不会…………”
在张峄山嗡嗡细语的攻势下,北新意识开始模糊,如今他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就像一朵阴沉的雨云,不停朝着地面降水,最后承受不住压力,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〇
静。
让人害怕的静。
这是一片广袤无边、枯燥乏味的白色世界,太过纯粹太过单调,没有一个参照物可以显示出时间的流逝,某片位置正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孩,也许躺了几小时,亦或几百年,他才睁开眼苏醒过来,眼底充满了纯净与迷惘。
我是谁?
男孩起身审视着自己的脚丫、丁丁、肚脐……最后伸手摸了摸颈间的项圈,接着又环顾起四周的环境,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白花花一片,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空荡的感觉。
“这…是哪儿?”
男孩下意识刚说出这几个字,就愣住了,刚才那是什么?是自己弄出来的吗?
记得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男孩张开嘴将右手探了进去,掰弄牙齿,抚摸舌头,最后揪住了一颗小小的肉球——一股辛辣感涌上喉咙,男孩不受控制地弯下腰,吐出一滩黄色汁液,吐完之后,才发现地面多了一双光脚丫。
抬头望去,对方的样子跟自己差不多大,金发,嫩肤,全身裹在一张白纸似的东西里,两颗眼睛带着独特的白。
男孩与这位近在咫尺的陌人对视许久,照着脑中的想法,忍不住又张开了嘴。
“你是谁?”
“一位孤独的守望者。”
“那我是谁?”
“阿尔法,这片世界最后一位客人。”
阿尔法圆睁着眼,脑海中破碎的理性记忆嵌合在一起,重新搭建起一座维持秩序的桥梁。
“对,我是阿尔法……这在做梦吗?”
“算是吧。”
阿尔法使劲掐了一下手臂,原来这就是梦,真的是个没有疼痛的世界,他再度观察了一下简单空虚的环境,很快又将视线放在对方身上,来者正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望着他,嘴里轻轻念叨着:“真是稚嫩啊,就像一名咿呀攀爬的乳儿,也罢,现在就按照约定,助你苏醒吧。”
话毕,对方从白纸似的遮拦物下挪出一根手指,蜻蜓点水地在阿尔法额头触了一下。
“异能苏醒完毕,现在进行人格苏醒。”
“你在做什么?”
那人低下头,做出一个噤声动作,眼中萦绕着可怕的凝重之意。
“嘘,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恩,嘘——”
阿尔法学着对方,刚将食指竖在嘴前,就看见对方渐渐张大了嘴,露出无数细微的白色漩涡,像花朵一样徐徐绽放,直至占据整片眼帘,一口咬下,在纯白的地面溅出几朵瑰红。
那白色遮拦物之下,住着的仿佛是一头狼吞虎咽的人形饕餮,他吞掉了阿尔法的头,接着轮到胸膛、肠胃、手臂……两三秒就将剩下的肉躯吃了个干净。
“对不起。”
他跪倒在地,任由眼泪滑落,像是完成了一场罪恶的仪式。
“我不得不这样。”
……
……
“都被我扇肿了还不醒,妈你到底行不行啊?”
“别急嘛,你看,这不是睁眼了吗,阿尔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
“嘁,连一头地行蛇都打不过,真没出息。”
“嘻嘻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当初为了找阿尔可是将那地穴掀了个底朝天呢。”
“那不是你让我看着他的嘛。”
午后的阳光透窗而入,空中漂浮着少许精灵般的纤尘,朦胧细碎的争论声让耳朵直痒痒。
阿尔法靠在床背上,伸手碰了碰挂在空中两瓣肥肉似的脸颊,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望过上方的木栏天顶、爬满窗沿的白蔷薇、还有窗外那些没有鸟儿虫子居住的林木,正是自己家没错,最后视线落在两位女性身上,她俩也在看着阿尔法,眼中的情绪不是喜悦,而是程度不一的好奇。
三个人观察着彼此,房内一时陷入了安静,最终阿尔法拗不过身体的抗议,率先开了口。
“妈妈我——”
“饿了?”
“恩。”
“莉莉你去。”
莎莉不满低啐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
屋内剩下的女人弯下腰,睁大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好似藏着问不完的问题。
“阿尔,有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看来女人一点寒暄慰问的打算都没有,阿尔法呆呆地看着她,不知是。
女人一身简练柔和的蓝衫白裤,手捧着羽毛笔和纸板,鼻梁架着一副框架,秀丽的蓝发被绑成两束麻花辫,衣领微微敞开,胸前的隆起大得恰到好处,缭绕着温馨甜蜜的气味。
正如之前所述,这个古怪的女人就是阿尔法妈妈。
她见男孩陷入了迷茫,连忙将问题补充了一番:“就是那个,看东西有什么不同吗,阳光看上去是不是暖洋洋的?外面的鸟叫是不是有点好听?或者有点吵?有没有觉得妈妈很好看?”
女人用手指缠着头发,俏皮眨了下眼,迎来阿尔法一个迅速的摇头,惹得她不顾形象,挠乱头发在屋内疯狂转了几圈,这瓜娃子怎么这般无可救药。
“不…好像……多了些什么……”
“什么什么!”
女人眼冒精光地靠近,像是即将发现一座新大陆。
“脑子里面有一团漩涡…身边还多了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摸不着…没味道…会变颜色……还会消失……”
“哈?”
尽管阿尔法描述得十分吃力,但女人明显知道他讲的是什么,忍不住用笔戳了戳脑袋,一脸的纳闷。
“你怎么成为魔术师了?”
魔术师?觉醒者的一种来着?
尽管阿尔法对这方面有所听闻,比如觉醒几率不及万分之一、猛者与魔术师是两种极端的道路、月华镇的觉醒者加起来达不到两位数之类的,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次。
“魔术师是什么?”
“啊哈~咱家阿尔终于也会好奇了呢,魔术师啊是觉醒者两大分支之一,通过汲取世界元素之力,在神海与魔术回路的共同驯化下,将它们变成自己的东西。”
“听不太懂。”
“就是一群蛀虫赖在世界的身体上,做着虎口夺食的工作。”
女人眼角带笑,张牙舞爪地比划着,刻意对觉醒进行了一番妖魔化的修饰。
“那我也是蛀虫了吗?”
“嗯呐,不过咱家的阿尔就算变成蛀虫,也是一只可爱的蛀虫,世界都舍不得清理的那种。”
女人笑了一会儿,脸上的兴奋渐渐退去,取而代之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低落。
“小傻瓜,你怎么就觉醒了呢。”她失神地喃喃自语,“这下让我该怎么处置你。”
屋外,莎莉将一盘蔬菜汤和米饭放在门口,靠着窗栏眺望晚霞,翘起嘴角显得很是高兴,终于,那呆子终于不是一个废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