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者夜以继日忙碌着突发事件的调查,掌权者焦急着如何解释阿尔法的遇难,就连几名知情的边境看守者也闹起了罢工,理由是担心有异兽突袭。上一次月华镇这么乱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纸包不住火,月华镇终将再度被恐惧的阴云所笼罩。
盘雾之居一层,种植园附近,淡淡的硝烟正在提前弥漫,五米高的枝干上,一位消瘦少年牵着藤蔓速降下来,滑停在北新面前,他潇洒地撩起额前的一缕絮发,再佯装出惊讶的样子望着北新。
“呀呀!这不是小新嘛!听说你所在的队伍在边境遇难了,只剩你和天香幸存,对此我真是感到抱歉。”于是少年有模有样地比了个摘帽的动作,略表哀悼。
向直竹紧随着也爬了下来,抹去嘴角的油渍,再慢吞吞地掸去身上的虫尸:“镇长年纪大了,糊涂了,即便身为猛者也难免会做出一些荒唐的决定,比如擅自将一个遗孤带入水何之里,才导致了这件不幸的事故………出卖朋友,在你眼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吧。”
说完向直竹吐了口唾沫,不小心吐在了北新鞋上。
北新的目光在空中来回游弋一会儿,最后认准了消瘦少年,对方旋即往后跳出一大截,浮夸地做出一个金鸡独立的防御动作。
“哇哦!凶我干嘛,这条消息我可只卖了向老哥一个人。”少年又捧住脸颊,涌现出几分潮红,“不过刚才真想告诉小家伙,害死他姐姐的凶手就在眼前,这样肯定可以看见一个棒极了的表情。”
“翅膀越来越硬了啊,我代课的班级你都敢插一脚。”向直竹左右活动着脖颈,目光傲然地盯着空气。
“既然你是代课人,就应该明白擅离职守代表着什么。”
向直竹明显是怔了一下,他顺势用手遮住耳朵,一脸惊奇地凑上前:“哈!你说啥?”
“按学堂规定第七章第十一例,无故推卸上课进度,情节轻者派守边境十日,重者贬入听语之林。”
“哈哈哈哈哈!!”向直竹骤然大笑,笑得旁若无人,眼泪硬生生挤出来几滴,随着一道沉闷撞击,笑声戛然而止,那是向直竹摁住北新往树干上撞的声音,那肥硕的双手有一股与外表不相匹配的爆发力。
他捏紧北新的头发,倾身说道:“张峄山死了你还敢跟我装,你是假装冷静还是读书读傻了,现在还有能谁护着你?”
北新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泰然又极具杀伤性的眼神看着向直竹,这种眼神无疑就是一种催化剂,持续刺激着向直竹心中的躁狂情绪。
“附近除了那个划水偷懒的守卫,就没有其它警备力量了哦。”
耳边传来这么一番温馨提示,于是向直竹爽朗一笑,给少年投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一脚将北新撂倒在地,拽住头发就往誓约之坛的方拖去,消瘦少年则跟在后面一路蹦跶,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姿态。
北新脑袋在地面磕了一下,险些撞得不省人事,只剩两只手还在地面胡乱摸索。
“你他娘别乱动可以吗!啊?”向直竹一屁股坐在他身上,将他脑袋掰正就是一记响亮的掌掴,“让你别动!怎么就不听话!!不然我怎么把你拖过去啊!啊?怎么把你拖过去?”
“听话!别动啊!!”啪——
“为什么不听话!”啪——
“算我求你了!快听话啊!!”啪——
清亮的打击声不断响起,遏制的咆哮声引来了不少胆怯的窥视,消瘦少年高举双手后退几步,示意自己的清白。
不知过了多久,抵抗终于变小了,向直竹捋平自己凌乱的头发,拖着人重新走向誓约之坛,路上遇到其他怠工的代课人,他还会阳光满面地打着招呼邀请加入,抵达誓约之坛时,队伍还真的增加了四五个人。
毕竟能够免费观看的打斗戏,对方还是那个同届的小天才,何乐而不为?
“向老哥,带他到这里干嘛?”
“这里安静点。”
誓约之坛位于第一层最边缘的地带,空旷得一毛不拔,若非有什么集会要事是不会有人跑来这里的,向直竹将北新拖到众人中间,像是在对待一个死刑犯般:“来来,大伙出个主意,怎么收拾这家伙比较好。”
“挂起来就行了吧。”
“喂他吃虫尸。”
“把他丢下去吧,当然得套根绳子,免得晕死在湖里了。”
众人集思广益的时候,消瘦少年却远远坐在一旁,抠着指甲漫不经心地提醒道:“我说向老哥,差不多得了吧,小新不就平时对我们冷淡了一些嘛,这么大动干戈,学堂怪罪下来怎么办?他可是导师们青睐的明日之星啊。”
“闭嘴!”向直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回头,望向北新的眼神又多了一些憎恶,“算了,正好羊奶喝多了,需要释放释放,来来,大伙凑在一起吧,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就是了。”
向直竹一边解腰带一边招呼众人,而其余几人却开始眼神沟通,磨磨蹭蹭了一会儿。
“都说我责任全包,你们犹豫什么?”向直竹撇过脑袋,眼睛带着淡淡的威慑,最终他们还是围了过来,解开腰带自由发挥。
滋滋——带着腥味的温雾升起,怎么说呢……感觉……意外的不错,品尝到欺凌的快感,众人的嘴角自然而然掀了起来。
“方夜,方夜你也过来……方夜?该死,那家伙什么时候溜的。”向直竹不再去管那个离奇失踪的少年,抖抖下身,吹个口哨,感叹人生的快意恩仇,“喲,哭啦?要不要回家抱着娘吃奶啊?哦,我都忘了,你只是一个捡回来的遗孤,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向直竹就这么笑着道歉。
“你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向直竹笑容一僵,慢吞吞弯下腰,确实像个戴着面具的小丑。
“那你算什么?吃里扒外的牲畜?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木婉清还在桥上你就砍断了索桥,别说撒尿,信不信我现在能够喂你吃屎,你想不想吃?恩?想不想?问你呢,又哑巴了?说话啊!!”吼着吼着,向直竹又暴躁地踹了起来,“说话、说话、让你哑巴、让你哑巴……哈?这是啥,居然还带着一枚晶石,哈,这下赚大发了。”
向直竹捡起晶石后,脸上的狰狞褪去,换之是一种释然友好的笑容。
“正好,爷爷在我生日送的那把寒曲弓不再是件摆饰品了,咱们可以打打野味,看在这枚晶石的面子上今天就放过你吧。”
他将蓝色晶石放进兜里,转身正欲离去,却被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裤腿,手掌还在微微颤抖。
“哈啊?”他用一种蛮横又纳闷的表情转过头,像是在疑惑对方的生命力怎么和蟑螂一样。
“要不脱光他衣服吧,这种人一般很看重自尊的。”
“听起来不错诶,你来做?”
“啊?”
那出主意的少年犹豫地看了一眼身上混杂着尿液与血污的北新,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算、算了吧,哈哈……”
“娇气。”
向直竹低啐一句,挽起衣袖就亲自动手,只遭到了一阵微不足道的反抗,其余人皆站在一旁,邪笑地观看着这场闹剧,他们都知道向直竹的脾性,支配这家伙的通常不是大脑而是情绪。
……几分钟后,向直竹一行人谈笑风生地沿着栈道走下,似乎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我就不懂了,既然阿尔法遇难了,北新为什么不去陪他呢,不都是怪胎吗?死光了正好清净许多。”
“哈哈哈,对了向老哥,你的狩猎活动不是口头上说说吧,我一直好奇那些外界魔械究竟有厉害。”
“当然不是,我正打算回家取弓,你们到小镇北边等我就行了。”
这时,栈道下方奔来一位少女,那来势汹汹的态度看得众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神情波澜不惊,心里却慌得要命。
镇上有两个不能招惹的女孩,一个是死魂峰脚下那户人家的金发女,另一个就是镇上练武世家的独生女,吃一堑长一智,吃了不止一堑的众人,都共同遵守着这条真理。
尹芳逐渐停了下来,一手喘气撑着膝盖,一手搭在向直竹肩上,眼睛盯着誓约之坛的方向,睫毛上盛满了一颗颗汗水。
“北新……有个三长两短……你……逃不掉…………”
向直竹的颜色阴晴不定了一番,最后不屑一笑。
“那我等着。”
尹芳手掌禁不住收紧了几分,越过众人,继续奔向誓约之坛。
向直竹揉着肩膀佯装镇定往下走,唯有那越来越快的步伐暴露了他的慌乱,只要回到家他就可以高枕无忧,谁让他是觉醒者的后代呢。
没过多久,他那匆匆的脚步又是一停,后面的人也跟滚珠似的一层层挤在了一起,众人还没来得及埋怨,就自发安静了下来。
前方迎来了一位体态修长的男子,面无表情,又不怒而威。
——怪不得。
一位少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里的困惑迎刃而解。
难怪尹芳没有当场动手,原来后面跟着这个铁面无私的看守人,尹烈。
众人僵硬地看着男子越发接近,一声不响地从旁边经过,似乎……没有惩罚他们的打算。
“无故旷课,过几天去听语之林吧。”
美好的幻想破灭开来,一具隐形的脚镣绑住了众人,注定拖入幽闭的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