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4604200000006

第6章 礼物

看来小花这一次是要在医院把生日给过了,阿宏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教室里了。为了不耽误课程,妈妈把他赶回来上课,只留自己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小花。但是阿宏想,要是生日都不陪妹妹过的话,小姑娘该难过了。

谷元又抓住了走神的阿宏,在黑板抄下一道函数方程后,点名道:“邱昱宏,这道题你来做。”

听到自己的名字,阿宏一脸错愕,不死心地指着自己无声地用眼神向谷元再次确认,谷元指头一伸朝他一点以示强调,他这回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笑得尴尬,阿宏扭扭捏捏地站起身来,光是从位子上挪到黑板就要花上一光年的时间,他之所以这么拖拉,只因为在数学方面,他深知自己有多少斤两。

虽然在小学生涯里,他曾对数学有过短暂的征服,但中学之后他唯一学以致用的公式便是抄近路时总要念起的“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后来高中遇见的三角函数大人更是直接判他逻辑思维能力无期徒刑,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真正的赌神竟是数列求和,在它面前阿宏输得连条裤衩都不剩。

细数起他与数学的那些风花雪月啊——其实不提也罢,阿宏答应过自己,熟记九九乘法表将会是他毕生的功课。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阿宏拿起粉笔,来回端详了方程上的信息十几遍,终于颤巍巍地写下解题过程。每一道方程都有被解的权利——说的就是解方程这件事的意义,这是人程相互成全的过程,本身就充满无限可能,没有谁规定结果必须正确。阿宏告诉自己:即使最后没能解对,也不算是负了它。

有这样的信念加持,阿宏犹如脱缰之马,在数学的草原里忘情驰骋,最后竟得出了“X”这个诡异的答案。全场一片静默,大家对数学的理解似乎需要重新定义,谷元情绪失控,嘴角抽搐,看来他“面瘫”这一疑难杂症终于可以得到根治——当着全班的面,他表情狰狞地咆哮道:“你都怎么学的!给我下去!”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遭,谷元在阿宏心目中还会是斯文又温润的形象,可惜从此以后,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就要取而代之了。阿宏走回座位的时候不小心和大兵对视了一眼,竭力克制的笑意差点就要被激发了——好在还是忍住了,他担心自己要是真没心没肺地笑出来,那么谷元说不定会冲过来打他。

老师抄起粉笔擦就把阿宏的解题过程销毁了。这次换数学科代表上来答题,科代表解题又快又准,这让谷元找回了一点身为数学老师的骄傲,他平复了心情,对着同学们说道:“不一定要规范,我只希望你们答案正确,这很难吗——”

在成为一个老师之前,谷元压根就没想过自己有天会对他人产生这样卑微又殷切的期盼,按理来说教师应该是说不上伟大但又的确有那么一丝意味在其中的职业才对吗?要如何才会沦落到一厢情愿?而在成为一个老师之后,他发现神圣与虚伪只是一体两面,他毫无使命感的使命让他成为生产线上的一员,不谈高尚的事业,只论眼前的错对。

然而此刻坐在这间教室里的人,又有几人能够把整张卷子答得滴水不漏?在这个应试还不作为教育出口的年代,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在这个还未实现农业社会转型的乡镇里,所有学生和他们的父母都对一个事实了然于胸:不擅长数理化的人也有机会过好这一生。就算再不济,他们还有脚下的土地。

谷元可能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才能明白,他的学生所表现出来的满不在乎并不是真的不在乎,只是他们把心思放进了更广阔的天地里——生活,谷元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是,毕竟他们解的可是这世上最难的考题啊。

5点半响铃一打,又是时候做好撤离学校上网准备了,阿宏胡乱地把书塞进包里,站起身子来把凳子拉回去。大兵比他动作还快,跑到他面前说:“等会我得去练习,你有事可以先走。”

“什么练习——你还有什么可练的?”

“接力赛啊——”

“啊?我怎么不知道!”

“哦——对了,昨天你没来啊,错过了我主动请缨的场面真是太遗憾了,现在正式告知你——我是最后一棒!”

“你?就你?我们班也太自暴自弃了吧。”。

“你就使劲地嫉妒吧——我走啦!”

大兵大笑出门去,突然又回头过来提醒道:“国轩也要练习,他也参加了。”

阿宏抿了下嘴,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知道了。”对着大兵摆手道别。

平日里他们三人形影不离,如今阿宏形单影只晃出了校门,总归有些落寞,可他是个阴沉不过两秒的人,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树,照旧是一样的风景,心里还是快乐。今天特意抄近路回家,他漫不经心地在窄巷里穿梭,爬满青苔的石壁就在阿宏的左右,他脚下的水渠一直贯通到前方的木构建筑为止,那是妈祖庙,阿宏远远就见冉冉的青烟,就是从庙里烧金花纸的火炉烟囱口升起的。

妈祖庙正门为牌楼造型的入口,两边的大木粧撑起了琉璃瓦的楼顶,门楣上题着的“天后宫”金光闪闪,红漆斗拱把飞檐托得更高更远,眼看着就要与天空中与之距离最近的一朵云彩连接了。阿宏经过牌楼,歪头望了望庙殿里的情形,烟火缭绕的空间挤满了香客,其中多为妇女,他们有的高举香烛,有的在为祭品摆盘,有的抱着金花纸准备要将他它们送进焚炉之中……真是忙得不亦乐乎。

没多久,有一女孩的身影闯过,阻挡了阿宏的全部视线,他定睛一看:杏眼温柔、峰鼻精致、丰唇樱红,来人正是小石榴。实在是出乎意料,他没想过在这儿能遇见她,有点开心又不知所措。

“欸!你怎么到这来了?”娟儿淡定多了,先开口跟他打招呼。

“我才想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陪阿姨过来上香。”

“阿姨?”阿宏只是胡乱找茬,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阿姨不阿姨的。

“你不是见过吗……”娟儿指了指里面那位把香举过头顶的白衣女子,她正排在其他香客身后等他们完事起身自己好有位置跪拜。

“哦——你后妈!”阿宏拍拍脑壳说道。

娟儿皱起眉头,往他手臂作势一推,语气埋怨道:“够了你……”,

阿宏护着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在眼睛与她对视的瞬间,脸颊火烧过般绯红。

“陪我坐会吧……”娟儿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腕,阿宏没有反对,跟着进了去。庙前栽着一棵大榆树,它苍翠挺拔的身姿为这露天的神庙提供了荫蔽——难道神明也需要呵护?树下有张石椅,他们两人就坐在上面,相对无言,烟雾只在眼前缭绕。

阿宏盯着娟儿的侧脸看了半天,见她的眉头没舒展过一刻,实在与平时的样子大不相同。在阿宏的印象中,小石榴应该是明媚的浪漫的果实,不应该有什么心事才对。

“小石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阿宏问。

娟儿回看了他一眼,他真诚的眼睛并没有回避,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娟儿笑道:“你最近真的有点奇怪?”

“什么——”阿宏摸摸自己的脸,“哪里奇怪了?”

娟儿笑得更开了,说:“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了,我都快不认得你了。”

阿宏被这话给噎住了,半天想不出说辞,只好假装干咳了两声,说烟雾太大有点呛人。

“唉,我实话告诉你吧……”娟儿叹道:“我妈回来了,昨天我舅舅要来接我回去,被我爸拦下来了……”

“你亲妈啊?”阿宏问。

娟儿点点头。

“她不是走了很多年了吗?”

“是啊,从我10岁那年就没见过面了,前几天回来探亲,才说想见我。”

“那就见呗,你不想见她吗?”

“你小声点——我阿姨还在这呢,她要是听见了回去指不定怎么跟我爸添油加醋呢!”娟儿压低声量又加重语气强调道。

“你还怕她?石榴姐姐,我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好欺负呢?”阿宏说完死死地瞪着那个白衣女人。

“哎呀,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你说啊——我在听呢!”话虽如此,阿宏简直就像要把她后妈的背影盯穿似的。

娟儿硬是用手把阿宏的头掰向自己的这边,然后才说道:“我爸不许我见她,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还把我舅舅赶走了…..”语气越说越委屈。

阿宏轻笑道:“像是你爸干的事。”

娟儿白了他一眼,说:“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呢?”

“我就开个玩笑,你怎么不笑呢?”

“你自己慢慢笑吧!”娟儿站了起来,“我阿姨叫我呢!”

“等会——那你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呢?”阿宏也站了起来。

“肯定是不见呢!我爸要是知道了那还得了——再说了,她下午就要坐车回城里了,就算想见现在来不及了……”娟儿的头靠近他肩膀,耳语道。

“够了!一会你阿姨,一会你爸,你自己到底怎么想的?”阿宏低头说,与她之间近得都能数清眼睫毛的根数了。

娟儿被阿宏质问得哑口无言,一双纯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流泪似的,“可我爸说她是坏女人…..”

阿宏正视她说:“娟儿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想她吗?”

娟儿仿佛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眼看就要掉下万丈深渊了。然而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站在平地上很安全,只是她比谁都清楚确实有东西即将要粉碎了:她的倔强与口是心非,对母亲的憎恨与埋怨,抱着她那些孤独成长的岁月一同就要摔得粉碎了。

如鲠在喉,压抑过的忧伤,释放时也不敢肆意,她不让自己哭。

阿宏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所以抓起她的手臂,粗暴地把她往外头拽。

他是那样的用力,连娟儿也被他的举动吓到了,直到被带出了庙门,她才能甩开他的手,娟儿狠狠地瞪着他,却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一点威慑力也没有的,她那哭红的鼻子以及新鲜的泪痕,都惹人心怜。

“你干什么!”

“你不能在这呆着,走,我们去找她!”

娟儿别过脸,她应道:“我不去!”

“听话,我们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好吗?”

“我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你是她女儿!”

娟儿强忍酸楚,道:“她才没把我当女儿呢!”

“你就甘心这样放她走吗?你就甘心再一次被抛弃吗?你难道不应该去到她面前质问她当初为什么离开你吗?”

“我已经不在乎了……”

“你在说谎,如果你不在乎,你就不会把她的东西戴这么久了!”

阿宏抓起她的手腕,那本来隐藏在袖口中的银手镯此刻落入两人视线,娟儿看着它,是如此的刺眼。

“从10岁那年你戴着它的时候起,我就知道我讲再多的笑话也不能轻易让你笑了。”

泪花泛满两人的眼眶,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来不及了……”娟儿摇头道。

“不会的,你跟我来……”阿宏牵起她的手。

娟儿后妈刚刚在庙里还见娟儿和一个男孩子在窃窃私语,接着稍不留意他们就不见了,等她反应过来追了出去,只看得见两人背影已经变得很小很小,一下子就跑掉了。

阿宏想的还是老办法,他让娟儿在大埕巷口等他,再见面的时候,他确实骑着家里那辆饱经风霜的脚踏车出现,在她面前画了一圈便停下。

“上车!”阿宏极快地朝她眨眼。

娟儿呆呆地看看脚踏车又看看他,对于自己跟着跑出来的举动似乎后悔了。

“愣着干什么!快啊!”

娟儿被这么一吆喝,倒是服帖了,走到后座便侧身坐下。

“好了吗?”

娟儿温柔地应了一声,双手紧紧抠住阿宏的衣角。

阿宏脚踏猛蹬,车往前行了几米远,路过几个蹲在路边吃甘蔗的青年,就成了他们戏谑的对象,清脆的口哨声让娟儿羞红了脸,阿宏却颇为沉稳地安抚道:“不用理他们。”

娟儿不放心,她说:“这是要去哪?”

“你妈妈在哪我们就去哪?”

“她在外婆家呢!”

“那就去你外婆家,”行车的时候,链条发出的咯吱声时隐时现,“具体怎么走,你待会给我指路就行了。”

“外婆住在樱山,我们真的要去吗?”娟儿打起了退堂鼓。

“不然呢?”阿宏表示没有回旋的余地。

车很快来到永兴桥,阿宏屁股离了座垫,把全部力气都赌在这上坡的一段路上,他使劲地踩着,从来不曾认为上坡路会难住自己,更何况车后还有小石榴,绝对要保证万无一失。上坡虽累,下坡才会叫人喜欢,他微微张开的双脚离了踏板,车仍旧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而下,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娟儿把额头往他后背上紧贴着的温暖,心里美滋滋。

这个点刚好是樱山市场最热闹的时候,阿宏骑车左闪右避试图躲开买卖的人群,他们不是抱着鸡鸭鹅,就是提菜篮挑扁担,每每与之擦肩,各种声响便从娟儿耳边呼呼而过,她紧张得一下子抱住了阿宏。

“害怕了吧?”阿宏提高音量,语气轻快。

“前面路口右拐,直走再右拐,再直走第二条巷子进去就是了!”娟儿语速加快,她心切于结束眼前的混乱。

“知道了!”阿宏保持节奏,继续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穿梭,车头在他的掌控下灵动地扭转着,好不容易突破重围到了较为安静的区域,他反而加快了车速,作势要一鼓作气到达目的地。

进入了一条和大埕巷差不了多少的巷子,停在了和阿宏家差不了多少的民房前。娟儿下车,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提起门环轻轻敲打。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的头本来小,理着小平头的发型整个看起来就像只写钝了的铅笔,一看到娟儿他便喜出望外:“娟儿!怎么是你!”

“舅舅…….我妈呢……”娟儿顾不上其他,直奔主题。

“你妈她走了……你没见着她吗?”

“什么——”娟儿这下傻了。

“你先进来再说——妈!娟来了!”舅舅往屋里喊道,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阿宏,客气地对他点头微笑。

“舅舅,我妈是到车站那边坐车的吗?”

“对,从那搭车去到火车站……”

不让舅舅把话说完,她就转身对阿宏说:“走,去车站!”

比见不了面更让她难以接受的就是近在咫尺的错过,此刻的她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不甘愿,她绝非无所谓——明明可以再见上一面,明明还有重逢的机会,明明就差一点…….没想到确凿的可能被否决,反倒使她心底深埋着的“被爱”的愿望彻底醒觉……

车轮继续转动,脚踏车离开巷子,往上穿越小道与林间,汇入大路的行人车群里,娟儿脸板板,眼红红,看样子是提前陷入了离别情绪,好在阿宏的后背替她挡住了外界大部分的干扰,这个男孩在她身边,比夕照的光更明亮,比呼啸的风更强烈,仿佛天赐的堡垒。

电车伸出的电杆轻轻划过架空的接触网,准备靠站的是235路,235路油着红白漆身,纯粹一只漂亮得发亮的甲虫,千万别小看这甲虫,不仅狮山,所有乡镇到城里可都要靠它,所以这235也有治美枢纽之称。眼看着它就要靠往站牌了,排队上车的人马立刻蠢蠢欲动起来。阿宏和娟儿先它一步停下。

娟儿放眼搜索,迫切的目光一回又一回地从路人的脸庞扫过,然而叫她失望的这里面并没有她要找的人。

“有你妈妈吗?”

娟儿不甘心,她再次确认,还是无果,只好用力摇头。

“有没有可能是太久没见,你没认出来啊?”阿宏满头大汗,

“不可能!”

“该不会是搭上一班车走了?”

娟儿沉默了,顷刻间,一庞然巨物漂移而来,吞噬了可见的光亮,娟儿身上被覆上了黑影,她抬头端详,发现是靠站的235路,刚想往后撤就差点被上车的人挤走,是阿宏一把拽住她。

等人把电车填满,车就又往前开,站前的位置空了出来,黑影也被驱散,可她心里的阴影却散不了。阿宏看娟儿失了魂一样地望着电车远去的方向,想安慰,没说出口,对于她浩瀚的失落,他显得势单力薄。

就在两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他们听到了身后传来——

“娟儿!”

是幻听么,这是妈妈的声音!

娟儿猛回头,在看到她人的同时几乎哭了出来,难以置信又无比庆幸——与她隔着几步之遥的人真的是妈妈。

“你怎么——没走?”娟儿惊讶地捂住嘴,带着哭腔发问。

“真的是你!娟儿!”她正对着的女人同样惊喜不已。

娟儿话里全是委屈,“舅舅说你往这里来了……我找不到你……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这个清瘦的短发女人就是她的妈妈,她穿着绿色套装,拎着大皮包,气质闲雅的确有别于乡间妇女,而且就连哭也十分的平静,当女儿说话,她只默默地流眼泪。

“我还去了趟家里……想走之前再看看你…….路上就耽搁了一会。”

娟儿咽了口气,急切问:“爸爸没有为难你吧?”

“没……没有,”她说:“家里压根没人。”

此时娟儿心中的怨气再也压制不住了,“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早点去找我呢?”她想过指责,没想说出口却成了哭诉,“我一直在等着你,可是为什么一次都不来呢,为什么——”

她妈妈显然心里有愧,被问得无处藏身,并不敢看女儿,只低声泣道:“对不起——”

“8年…..我真没想过你会走这么久…...”

“娟儿……妈真的很对不起你……”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吗……”

“孩子……”

“也许妈妈你对我只有抱歉,可是听你说对不起我更难受……你可以说你有想过来找我的……如果你说你很想念我……我真的……不会生你气的……”

阿宏在一旁也听得鼻头酸涩,眼眶发红。

她妈妈泣不成声,走上前把娟儿搂紧,在人来车往的街头,久别重逢的母女或许成为了谁匆匆一掠的风景。对于路人来说,再动人也过目即忘,但于她们,这奇迹恍若隔世。

告别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阿宏负责把娟儿送回家,在车后座的她从妈妈上车到现在眼泪根本止不住,阿宏一边骑车,一边劝。

“小石榴,我求求你别再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我也不想的……就是忍不住……”

“你是石榴又不是水龙头,怎么还关不了呢?”

“你就……别管我了……”

“你今天都哭几次了,为了这么一个“坏女人”不值呀。”

“你胡说——”娟儿嗔怒道。

“不是你说的她是坏女人吗?”

“我——你——反正不许你说她坏话!”

阿宏扑哧笑了,他顿了顿才说道:“还真是霸道,好好好,我不说……”

一动气,娟儿的泪水基本上停下了,阿宏趁热打铁,说:“不过,你妈妈还真是个美人,相反你阿姨呢——就实在不怎么样了!”

阿宏的目的达到了,娟儿实在没忍住破涕为笑,她这一笑,解药一般,不但自救,也能让阿宏心里舒坦一些,但担心她还哭,阿宏便假装找路实际上是偷偷看她,见她泪痕未干,梨涡浅浅,终于才肯放心。

阿宏不敢把她送到门口,怕被他爹逮住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所以在拐角处便把她放下,让她自己走一段路回去。

娟儿离了她坐了一晚上的位置,下车后用袖子擦了擦脸,放下手的时候,一张脸又明亮得像是第二轮月亮,阿宏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他说:“我就送你到这了。”

“嗯……”娟儿点点头,借着月光,看着阿宏,他的纯真让人迟疑。

“那——我走了!”阿宏将车头调转方向后,对她正经又生疏地道别。

“嗯!”

阿宏有句话纠结了半天不知道当不当讲,好在最后一刻还是说了,“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当然没什么事情也可以找……我都会帮你的……”

娟儿认真点头:“我知道。”

阿宏不敢再看她了,话一说完立马蹬起脚踏,路也不好好好看就胡乱骑走了。

小花生日当天,阿宏放学就跑医院去了,没有大张旗鼓,他就打算把准备好的糖果送到妹妹病床前,他心想,虽然她现在吃不了,但能让她高兴一下也是好的。潜入医院的计划没有事先跟妈妈打过招呼,他本来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完礼物就回家去。

“你怎么在这?”凌美心刚出走廊里便撞见趴在栏杆处鬼鬼祟祟的阿宏。

被逮个正着,阿宏赶快挂起笑脸,“我来给小花过生日的。”然后晃晃手里的一袋糖果。

“学习就不见你这么积极——乱七八糟的事还挺上心的。”

“小花生日怎么就成了乱七八糟的事——”

“你还敢说,又去哪里买这些东西,都说了妹妹吃不了——”

“我答应过给她买的——现在吃不了,等她以后好了吃!”

凌美心无奈地摆摆手,“进去看看她吧,在吊针呢!”

阿宏嬉皮笑脸地说:“不急——妈,我还有点事问你呢!”

凌美心一脸狐疑,她说:“什么事?”

“我就想……跟你打听打听……”

“打听谁啊?”

“小石榴——她妈妈的事!”阿宏一把搭住凌美心的肩膀,低声说道。

凌美心仰头看了阿宏一眼,见他表情不像是说笑,更觉奇怪:“你什么时候还关心起别人的家事了?”

“我哪有——我就只是好奇,想知道石榴她妈妈当年为什么要走?”

“这个…….”凌美心作沉思状,似乎在追忆,过了一会才说:“当年他爸多穷啊,大家都说她是不想再过苦日子,所以才跟人跑的……我以前见过她,人长得真挺好看的,而且还特别温柔!”

“我也觉得好看!”

“这娟儿和她妈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我也觉得!特别像!”

凌美心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皱起眉头问:“你怎么就觉得了——你哪有见过她?”

“见过!谁说我没见过了!”

凌美心瞪圆眼睛等他自圆其说。

“见过——小时候呗!还有点印象。”怕凌美心怪他多管闲事,他选择不说实话。

凌美心顺手拍了一下阿宏的脑袋,“总是胡说八道……”

“疼!”阿宏配合地抱头喊叫,“妈,这里是医院,你就不能不动手吗?”

凌美心对儿子的控诉置之不理,倚着栏杆说:“娟儿这丫头也真是可怜,爹不疼娘不爱,平日里还要受后妈的气…..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阿宏一听,前一秒还是浮夸的表情后一秒脸就僵了下来,妈妈一针见血地说出了他的牵挂,就好像娟儿已经置身水火,而他既不甘又无力。

同类推荐
  • 婚色缠绵:腹黑老公,轻点爱

    婚色缠绵:腹黑老公,轻点爱

    蒋一心的原则就是好男人看上了就得出手,一追二摸三扑倒,不信他就不跪倒在她短裙下,这一点,她在叶锦身上实行的毫不含糊,可睡了之后,却没胆子负责,索性逃之夭夭,不料,男人怒了,丧心病狂的发下追缉令,挖地三尺将她拎出来,“睡了就想跑,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那你想怎么办?”“让我睡回来。”“……”她怎么觉得,反倒被这男人赖上了?
  • 十年等待:严少好撩人

    十年等待:严少好撩人

    他把她压在身下,双眼用从未在他身上显现出的深情的凝望着她,脸和脸之间挨得很近,共同呼吸着同一缕气息。“混蛋!你干什么呢你,放开我!”他嘴角上扬着一抹弧度,用着玩世不恭的语气说:“我混蛋?那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混蛋。”“啊!!!不要啊……”“宁儿,你让我等了十年,这次,我一定不会再把你放开。”说着,他俯下身,唇落于她的额头,眼睛,鼻尖…她放弃了挣扎,回应着他的吻,缠绵而又暧昧……他默默等她十年,只为给她,更好的自己,更好的未来。十年了,我怎么还可能错过你。
  • 那时模样小小的我们

    那时模样小小的我们

    不懂爱情的岁月里,遇见那个让你心动的人,还有一群肝胆相照的小伙伴
  • 腹黑竹马,可爱小青梅萌萌哒

    腹黑竹马,可爱小青梅萌萌哒

    本书作者有空就会更新!我这次是第一次写小说哦!亲们,请体谅!么~
  • 叶振宇,我们爱了多久

    叶振宇,我们爱了多久

    “我们爱了多久?”她问他“记不清了!很久了吧!”他回答道……他们刚刚毕业时开始相爱,到现在已经十一年了!他们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恋,反而最为悲惨!一个爱了比手指还多一的数字……
热门推荐
  • 宫门事

    宫门事

    她是以半后之礼迎入宫中的嫔妃,他是为了自己全是迫不得已与她相处的皇帝。两个怀着不同心情的人,两颗各不相同的心,却在漫长的日子里生出些真心来。一辈子,这样就够了吧。
  • 没有金闪闪的辛亥革命

    没有金闪闪的辛亥革命

    本书为乱入党,同人小说中的主角们在作者的号召下,于此展开了大乱斗。
  • 福妻驾到

    福妻驾到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
  • 从零开始的异世界之旅

    从零开始的异世界之旅

    只是出来买东西,却意外的穿越了呢。银发的少女?妖娆的杀手?还有精灵和魔法?
  • 恋上校草:丫头乖乖让我宠

    恋上校草:丫头乖乖让我宠

    【搞笑甜宠】本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一个人美声甜气质佳的天使,谁知对方竟是一个腹黑到底的恶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被奴役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 我的独家小幸福

    我的独家小幸福

    从陌生到相熟,从暗恋到绝交,从熟悉到恋爱。我的幸福,大概就是此刻,在想你的时候!
  • 十主降临

    十主降临

    混沌初开,十位宇宙之主诞生,他们创造了宇宙千千万万的星球和生命,却不知为何,来到了刚创造的地球,住了下来……亿万年后,他们转世成人类,在华夏中生活着……当他们恢复记忆和实力,种种危机就降临到了地球。看他们如何解决危机,重回宇宙之王的宝座!
  • 完美管家

    完美管家

    看唐少陵如何努力学习,纵横商场,左拥右抱美女们你个落魄小生帅气管家街头霸王教你如何玩转商场本书的封面设计,特别感谢中国作者素材库的免费设计支持。
  • 外星人不可能那么萌

    外星人不可能那么萌

    2015年8月,斯德哥尔摩学术会议上,史蒂芬-霍金提出黑洞或是通往平行宇宙的通道,人类有可能从黑洞中逃脱出来,而不是陷入在黑洞中……2025年8月,距远日行星海王星0.7光年的位置,突然出现了“黑洞”!关于“太阳系崩溃”、“地球毁灭”等理论再次甚嚣尘上……2035年的8月,我成功考入了特种警察学院,并且获得了保送联合国维和部队的资格……2040年的今天,我照常被闹钟吵起来,然后迅速喝完了一碗豆腐脑,叼着半根油条,坐上“雷影”战机,前往火星……
  • 深情难却,北城易攻

    深情难却,北城易攻

    她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情,没有山盟海誓的言语,甚至她得到他是因为他是败者为寇,是因为她父母的威胁。“神荼(tú),你费尽心思得到的一切,最终都会烟消云散的。”这是她在她的洞房花烛夜时听到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她也会记得他说话时对她的憎恶。然而他却不知道她精致嫁衣下逐渐碎裂的心。他是她的梦,是她的神,是她的信仰,是她的追随。他一次次用利剑把她刺的遍体鳞伤,她始终攥紧自己的心,即使血肉迷糊也只是为了最初的心。最初的心,它还在,没有变。心未变,身却死。“帝北城,我还可以再爱你吗?我还有力气再跟随你吗?也许我真的是没有力气了,穷尽一生也无法乞及你的心。”我愿你是个谎,从未出现南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