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来得及高兴,蛇头突然一挺,嘶嘶有声地吐着舌头,像绳索对折一样快速荡过来,一口向我手上咬来。吓得我差点儿松手把蛇扔在地上,如果真那样做了,我就难逃毒口啦!蛇虽然是外表软弱的爬行动物,但它毕竟是有骨头的,是能靠身体后部的支撑凭空挺立起来的。
我顺着蛇头向上以及手往回缩的势头,用力一抡,蛇马上软得像条绳子。我已经不再给它昂首挺胸的机会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我都不知道吃奶是怎样的,到底有多大力,只听大人们这样说过,指的是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吧),把蛇抡了几十圈,再停手时那条毒蛇就彻底软绵绵的了。原来如此,打蛇如抡绳,提尾巴的诀窍在于抡,一抡蛇就如同骨头散架一样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我还是不敢大意,把蛇头狠狠地往石头上抽了几次,再扔到地上,捡起石头扔下去,把蛇头砸扁,再捡起另外一块石头把蛇头砸烂。之所以要换石头,因为我担心蛇血有毒,之所以要砸烂,因为我担心蛇死而不僵,蛇头再翘起来咬我。
想起它昂首吐着舌头的凶恶样子,我有些后怕:它都走开了我还追上去做什么?万一不小心被咬一口可就没命了,我这不是找死吗?我这不是人小胆大或者功法壮人胆,我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难听点就是使性子、冲动。
太阳的余晖还在,明月已当空,看来今天运气还不算太坏。我还可以趁着月光赶路,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否则我一个小孩子待在黑乎乎的山上,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凶禽猛兽没有,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不幸的是,还没走多远,就迎面遇上了一只野彘。它虽然像散步一样慢悠悠地朝我走来,我却一下也没停顿扭头撒腿就跑。有蛇的地方遇见野彘也不算什么巧合,因为野彘是吃蛇的。野彘怕热,大多在晚上出来活动,所以又称为月光彘。月光彘多半是出来找吃的,那我还有必要像对付蛇一样跟它对眼、比耐性吗?那不是玩命吗?那只野彘岂肯放我走,在后面紧追慢赶,我心里后悔啊:我为什么不肯放过那条蛇?现在也别指望野彘能放过我了。
野彘力能搏虎,我一个小孩子当然只能逃了,要比跑得快我还是有自信的。我是大山里的孩子王,从小在山里练出一身翻山越岭、走沟蹿坡的好身手,没有修炼功法的大人上下陡坡时也要每走一步试探一下,踩稳了再走,而我在陡坡上能像猴子一样手脚并用,跳跃如飞。既从坡壁、石尖、树枝、藤蔓甚至草叶上借力,又不抓紧踩实,即使脚下打滑,身形踉跄,都能如蜻蜓点水般顺势滑掠,轻快地移形换步,也不停顿减慢。
可是野彘实在太厉害了,它冲上坡不会停顿变慢,下坡更是令我吃惊:它仗着皮糙肉厚,竟然直接就从陡坡上滚下来啦!我恨得牙痒痒:有朝一日我也要练成这样一身粗皮厚肉以防身才好。而且我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了,而野彘仍然一点疲态都没有。这真是见鬼了,想不到跟野彘比跑得快,我的优势竟然变成弱势了。
这时跑进了一片竹林,我噌噌几下就爬上了一根竹子,暗道机会来了:你这只可恶的野彘,有种你就爬上来,就算你能爬树,光溜溜的竹子你总爬不上来吧!野彘哪肯放弃,在下面对着竹子又拱又撞,这也难不倒我,竹子一晃我就换到另外一根竹子上了。
我这个孩子王平时经常和一群小孩子玩“竹上逐”这种游戏,就是一群小孩子爬到竹子上,在竹子上你追我赶,被抓住就算失败,要求只能在竹子间活动,不准接触地面。要赢得“竹上逐”游戏的胜利,首先要擅长爬光滑的竹子,还要反应快,爬上这根竹子时就要观察,先想好接下来要爬到哪根竹子上。换了几根竹子以后,人在竹子上的位置就会滑溜到低处,得再次往上爬,爬得太高又怕竹子太细会弯折,以至于从上面掉下来。我总是坚持最久、不被抓住也不会掉下来的一个。
忽然我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竹林的边缘,旁边是一道深沟。我正要转换方向折回林中,只听下面喀喇喇一片响,同时我随着身周几根竹子一起向深沟里倒下去。这只野彘真狡猾,故意把我赶到竹林边缘,然后突然发力冲撞我所在的那几根竹子,让我向深沟里掉去。竹林到深沟是面斜坡,野彘可以自由上下来追我,而沟底到另外一边却是垂直的、很高的坡面,无法攀援,让我没有后路可以逃。我终于深深地体会到“五畜彘最智”(五畜中的彘就是由野彘驯化的)。
我不甘心,估计竹梢够不着坡岸但也差不了多远,我快速往竹梢爬,眼见我抱着的竹子倒下来快要与竹林中的竹子垂直了,我猛地大吼一声,用力一撑竹子,松开双手跳下来。我是吊在竹子上爬动的,所以是后脑、后背先着地,只觉得舌头一痛,原来是刚才大吼一声,舌头还没缩回去人就着已经地了,后脑着地一磕之下牙齿合拢,竟然把舌头给咬了。我心道:这回惨了,不知道舌头是不是被咬断了,那我岂不是要变成哑巴?!
我立即翻身站起来,发现我居然成功地越过深沟到了对岸了,那只野彘在对面冲着我哼哼几声,然后心有不甘地离开了。
我这才有空张嘴伸舌,舌头疼痛,满口是血,无奈自己看不到自己的伤口,估计舌头现在还没断掉,但是否能愈合还未可知。我迅速离开,得赶紧找个有水的地方,用水清洗一下伤口,或许水面还能照出伤口的情况来。而且野彘离开了并不代表它放弃追我了,以它的智慧,它很可能正从其它地方绕过来呢!
不远处就有一片水泊,我急忙赶到水边,明知道水是浑浊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捧起水就喝到嘴里,含漱一会儿,然后吐到地上。我伸出双手,准备再捧水继续含漱几次,竟然发现水里有一些比头发略粗的虫子,像蚯蚓一样细小,身子一弯一蹦地游动着。我心里直发怵(chù,恐惧):这是什么虫子啊?会不会钻进肉里或钻进伤口里?钻进去以后会不会在我身体里生长啊?吓得我顾不得舌头痛,伤口在流血,闭紧嘴巴用力吸了几口气,然后把满是鲜血的口水吐在地上,希望能把嘴里的、伤口里的脏水甚至可怕的虫子、虫卵都吐出来吧!
水泊边有个山坡,上面有一股股山泉水流到水泊中,我沿着水流往坡上走,希望上面有干净水源。很快我竟然在山泉水中发现一堆粪便,上面还有蛆虫在蠕动,想想刚才含在口中的水是混合着从这里流下去的脏水时,恶心得我差点把吃的食物吐出来。我又闭上嘴巴,狠狠地连吸了几口气,吐了几口血水在地上。我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尽遇上这些恶心事。
无极安慰我说:“细雨,你真勇敢,竟然能斗毒蛇和野彘。回去以后我正式教你混沌氏的上乘功法,不久之后混沌氏又会多一个震男了。不过,我还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大老远来到常羊山的。”这时花族的那些人也开始在谈论她们自己的事情,我恍然大悟:这段经历对我来说无比惊险,可是大山里遇上毒蛇、野彘不过是很平常的事情,更何况这里有些功法高手一拳一掌就能击毙一头野彘,她们要听的是关于鬼母的离奇古怪的经历。
“我爬上坡,发现山坡另一边的鬼母,带着一群僵尸在赶路的鬼母!”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即使我没有故意提高声音,不连说两声“鬼母”,那些人一样会一听说鬼母的名子脸上就变色了,她们又开始聚精会神地听我讲下去了。
只见山坡下正有一群人走过,这时月光也更加明亮,距离不远所以看得很清楚。有男有女,有几岁大的小孩子,也有三十岁以下的大人,形貌各异,佩饰有别,应该是好几个不同氏族的人。没有人发出声响,却像有人指挥一样,排成一队鱼贯而过。其中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特别醒目,因为她额心仿佛有一个竖立的第三只眼。走在最后面的是一个胳膊粗如大腿的震男,他肩上扛着的竟然是一头野彘,我心里一阵激动:难道这就是那头追着我不放的野彘?!莫不是它聪明地绕过来追我,结果被这些人给杀了?那它岂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人走到近前时,我已经看清了他的样貌,这不是混沌氏的成双或无双吗?混沌氏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外族人一般都分辨不清。据说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先出生的名叫成双,后出生的名叫无双,族人们通常叫他们大双和小双。他们长相上的唯一明显区别是:小双眉心里有一颗痣。因为那颗痣被浓厚的眉毛遮盖住了,所以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他是大双还是小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