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雨伞,一头钻进李铭的车里。
李铭正一手捏着烟,一手按着变速杆,面无表情的盯着来回往复的雨刷器。
“操,这雨下起来还没完了,大中午的天黑的跟半夜似的。”我一边把雨伞卷起来一边抱怨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吸着烟。
“愣什么神呢?”我把折好的雨伞放进塑料袋,扔到后座上。
“没什么,”他弹了弹烟灰,“你要去哪啊,我特么都快成你专用司机了。”
我把昨晚做的梦还有自己的感觉原封不动地跟他说了一遍。
他把燃尽的烟碾灭,掏出火柴又点了一根:“嗯,你做了个上学时候的梦然后还想回学校看看,真够闲的。”
“不然呢,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我也点了一根烟。
“我就不明白了,”他发动了车子,“你这啃老都啃出花来了,自己外面租房啃老。给你介绍我们公司的工作你还不去,天天宅个出租屋里还净想这些个有的没的。做梦还能给你做出个媳妇来不成?”
“销售还用你介绍啊,外面全是招销售的,再说我也干不了那工作,学不会忽悠人。还有我也没说做梦能做个媳妇啊,我压根就没想过这档子事好吗,你看看你自己结完婚那一地烂摊子。你老婆跟你诉讼离婚那事完了没有?”
“完?”他嘴上叼着的烟随着他说话上下摆动着,“完不了!她特么给我带完绿帽子还想分我钱?没门!”
“你儿子呢?现在在谁那?”
一提到儿子,他说话的分贝明显低了:“在我妈那,我老婆又不管,我还得上班,不上班时你个倒霉玩意还老找我,哪有时间管他。”
“不是说长期见不着父母的小孩容易心理出问题吗。”我说。
“所以我才不同意离婚的,要不早特么离了,都不用着她起诉我,老子也不缺那点钱。再说了,”他转过头坏笑着,“她给我戴绿帽,然后我也揍她了。俗话不是说了么,****配狗,天长地久,哈哈哈。”
可是我根本笑不出来:“妈的,不是你俩当年爱的要死要活的时候了?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就是你想上她,她想花你钱,你拿‘婚姻’‘家庭’这种不堪一击的东西跟她换个小孩,然后你俩互相伤害一辈子再把痛苦传给下一代?”
“不是吗?你也走在这条路上,大部分人都在这条路上。”他冲我挑了挑眉。
我没有说话。
因为我并不是大部分人,我要走的路可能还不如这个。
…
我俩打着一把伞站在紧闭的校门前。
“你有办法进去么?”我问他。
他摸着下巴一脸纠结:“我没记错的话,这学校的围栏几乎是铜墙铁壁啊……要不去转一圈看看。”
他的记性果然有问题,快走到后门的时候,我们发现有一段栏杆被人为掰弯了,正好够一个成年人进去。
“卧槽,这是谁啊这么大仇。”他边感叹边熟练的钻了进去。
我收起雨伞紧随其后。
因为是周末,所以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俩大摇大摆地走进操场。
我停下脚步仔细回忆梦里自己所在的位置。
“你想找啥啊,这么神秘。”他一脸不屑的点着烟。
我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向自己刚刚想起来的地方。
“哎,你走说一声啊,伞在你手里啊!”他连忙追上我的脚步。
果然我的直觉是正确的,就在梦里我坐过的地方,几乎被雨水浸没的假草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东西。
我走近一看,是一部手机。
一部老式的翻盖手机。
李铭弯腰把手机捡了起来:“这谁的手机,还翻盖的,好多年前就没人用这玩意了吧。”
我突然想起来,这正是梦里楚宁宁手里拿的那部手机。
眼前的这一切根本就是超自然现象。
可是我却一点都没感到惊讶。
大概是因为之前就已经有些预感了吧。
李铭试图开机,结果摆弄了半天也没成功:“这有啥用?还打不开。”
“这手机是楚宁宁的。”
李铭的动作僵住了,像一只迷路的小动物一样茫然的看着我。
“我觉得……你还是去帮我查一下楚宁宁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吧,你的人脉广。”我说。
他说不出来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
这天的雨直到半夜都没有停。
我又做了一个梦,一个像幻灯片一样的黑白色的梦,一点也不真实,就和万千个普通的梦境一样。
我躺在操场中间,那部手机掉在我眼前。
我拿起手机刚要开口问谁掉的,楚宁宁就把手机接了过去。
逆着阳光,我看不清她的脸。
她的头发好长好长,几乎要齐腰了,身上穿的也不是校服。
和高中时候的她相比,这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但是我知道,这就是她,不是别人。
“谢谢。”她冲我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毫无波澜。
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什么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