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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调酒师

校园甬路两旁的公孙树郁郁葱葱,连翘花挂满枝头,鲜艳明亮的色彩直逼人眼球,让人无法忽视。在大多数人眼中花是美丽的象征,青春的代号,但也只是大多数。要问闫泽珩的意见,大多数人听得都得吐血。

在以绿色为底色的油画上,黄,红,橙等鲜艳的油墨肆意挥洒,便绘成了百花争艳。当你觉得她的话如此高深又颇有道理时,她的下一句话绝对有把你从云端摔入深渊的能力。

杂乱无章,简直糟糕透顶,看着就让人心烦,幸好过两天就凋谢了。

西府海棠树下的草地上,闫泽珩坐在草地上,背靠树干,脸上盖着一本微小说,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昨日在系主任办公室,闫泽珩算是把所有的系领导都得罪了,现在回想起刚才自己以一敌五的情景,她只觉得讽刺,但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自己和同学组成的创意A组,奋斗了一年,与自己学校里各个院系,各个专业的数十个创意组各种比拼,又与整个S市其他高校数次针锋相对,好不容易到了最后,要进行决赛了,因为一条“各高校每个院系至多一个创意作品参赛”的决赛规则,在竞赛中遥遥领先的创意A组和保底的创意C组被迫合并,决赛的创意方案选用A组的但上台演讲的人却选自C组,这样的安排,美其名曰让C组成员也出力,不能白白让他们挂名儿。

之前的A组一直秉承谁在创意方案的设计中出主力,竞赛中谁演讲,毕竟亲力亲为的,更为熟悉。

当时和A组的成员完成复赛的方案后,她就开始着手决赛了,因为笃定复赛一定能过。除去创意设计的方向是指导老师给的,参与决赛的创意方案几乎可以说是闫泽珩一人完成的。如今要将自己的心血给别人,任谁都不会开心。

就像,自己十月怀胎费力生下的孩子被别人夺走一样,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所以闫泽珩决定,坚决不妥协,她跑到系主任办公室据理力争,但没人听她讲。

于是她一下道出了黑幕,口不择言。

不就因为他是您的助手所以您才这么袒护他吗?还有系里的评优,他的成绩够资格吗,您这样的偏袒,做的有点太过了吧。各种评选,要么你们偏向谁就把名额给谁,要么就放任他们私自内定,各种暗箱操作,怪不得咱们院系一直都是垫底的!

然后,好像就没有然后了,各个系领导都黑了一张脸,闫泽珩被导员领走了,给了处分,剥夺了即将到手的奖学金。

果然,人,不能争,也不能说实话。

有人从她身边绕过,轻轻地坐在她的身旁,然后书被拿走,阳光在她的面颊上欢快地跳跃。她也不恼,扭头看向身边曲着腿,枕着胳膊,仰面躺着的罪魁祸首,那本覆在他脸上的小说,便是证据。

沈浩翼将书拿下来,坐直了身子,看着依然靠在树干上假寐的闫泽珩。

“怎么不去上课?”

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抚在心上,驱散了所有的不开心。闫泽珩深深的吸入一股清新却带着她所不喜爱的花香的空气,懒洋洋地眨着眼睛。

“这么好的天气,怎么能让上课这种无聊的事给浪费了。”

沈浩翼看着一脸坦然的闫泽珩,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也是蛮有意思的,本来无聊的人生因为一个另类的人的出现,变得不再乏味。

“逃课还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闫泽珩不说话,揉着略微有些酸痛的脖颈,瞥了他一眼,伴着一声轻哼的鼻音,撇撇嘴。

“姐姐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被我的拳头招呼,最好离我远点。”

“我又不是没长腿,不会跑呀。”

闫泽珩瞅瞅沈浩翼,笑了。好像,很久没和人斗嘴了。

不远处的中心花园里,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似染了鲜血,又似高脚杯中的甘甜的红酒。闫泽珩抿着嘴勾起一侧嘴角,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

穆悦娴的电话打了进来,闫泽珩咂咂嘴,自己闯了祸,还得叫别人来善后。

“泽珩……”

“停,让我猜猜最后结果,”闫泽珩挑眉,眼珠一转,笑了。

“处分撤消了,但奖学金还是不给我。”

“这时候你竟然还能用这么愉快的语气和我说话,看来我不用安慰你了。你猜对了,我去谈判的最终结果如你所料。不过我好奇,你怎么猜到的。”

闫泽珩抿着嘴,似笑非笑,眼中满是不屑,话出口,语气却依旧和善。

“撤销处分,是看在你穆家千金的面子,扣我奖学金嘛,自然是给我个警告,让我别不自量力。”

“动动脑子就想到了。”

闫泽珩收起手机,看向沈浩翼,在他开口之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打住,不许问我什么事,这事太丢人,我不会和你说的。走,去酒吧,我请你。”

昨晚上闫泽珩和沈浩翼在QQ上聊天,她说想去酒吧,沈浩翼回复,陪你。

此次他们去的便是,忆冷酒吧,倒不是闫泽珩故意选的,只是一提到酒吧,脑子里冒出来的就是这么个酒吧的名字。

酒吧,在现代文明与高品位生活的摩擦中孕育而生,是现代都市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润滑剂,以轻松愉快的步调安抚着人们浮躁的心。

舞台上,年轻的摇滚乐歌手,伴着狂野的音乐节奏,用歌声释放着心中的激情;舞池中,男男女女抛开世俗,随着音乐放纵着身心;高台,散台,卡座中的客人们,摇晃着酒杯,沉浸在霓虹灯闪烁的梦幻中。

但,整个酒吧却呈现出和谐温馨的氛围。

沈浩翼随着闫泽珩在高台落座,他们面前就是一位年轻的调酒师。

“两位要喝……”

“给他啤酒。”

闫泽珩美眸流转,眼前的调酒师,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张俊脸很是平静,身上是干净整洁的白衬衣。

闫泽珩勾勾手指,调酒师上半身微微轻俯,将耳朵靠近她的唇侧。

“我要一杯‘遥恋’,你能调出来吗?”

他的脸上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流露,听到闫泽珩的刁难,不怒,反而带上了浅浅的笑意,就连那浓浓的剑眉毛微微颤动,仿若平静的湖面泛起的涟漪。

绚烂的灯光闪耀下,闫泽珩看到了自己唇边那枚精美的男士耳环,上面镶着一颗小巧的钻石。

“您稍等。”

闫泽珩侧过脸不再看那位调酒师,视线却落到了沈浩翼的脸颊上,眨眨眼,又眨眨眼。看得沈浩翼一阵恶寒。

“你要干嘛?这眼神。”

闫泽珩单手托着下巴,“我说,你们学校,去英国留学的名单上不是有你嘛。”

“你怎么知道?”

“我一高中同学,你们学校的,他说的。还说那张留学名单的海报上,你的名字是第一个。”

“哦,呵呵,我不太想出国。”沈浩翼眉头微皱,慢慢品着手中再普通不过的啤酒,平淡的表情煞有介事地告诉所有的人,我很好。“你喝吗?”

闫泽珩嫌弃地撇撇嘴,“不要,这东西,太难喝了,你自己留着吧。”

“小姐,您的‘遥恋’。”

闫泽珩接过鸡尾酒杯,凑到唇边,腥红的液体,掠过她的舌尖,有一丝清凉;流淌过她的舌苔,带着酒的香醇;湿润过她的喉咙,泛着苦涩,最终余味消散,平淡得再无任何味道,只剩她自己固执地觉得它是美味的。

一抹赞赏的微笑自她的唇边盛开,她举起酒杯示意那位的调酒师。“Thankyou。”

闫泽珩继续品着她的“遥恋”一旁的沈浩翼却将啤酒一杯接一杯的往自己嘴里灌,像喝水似的,她碰了他一下。

“大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沈浩翼扭过头来看她,“我?”

“废话,难不成我自言自语呀。”

闫泽珩向上翻了个白眼,视线不小心扫过调酒师那张阳光帅气的脸,却见一双含笑的眼睛正偷偷地观察着自己,她好不吝啬地朝眼睛的主人呲牙咧嘴地笑了笑,然后她看到眼睛的主人,伸出右手摸了摸戴着耳钉的耳垂儿。

因为视角问题,沈浩翼并没有发现她与调酒师间的小动作。

有机会出国不去的,要么脑子秀逗了,要么就是经济问题。

“作为朋友,有些方面,或许我能帮上你。”比如,钱,这么个敏感的字眼,她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沈浩翼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笑着微微摇头。

“真不说?”闫泽珩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发次善心,还没人领情。真是的。”

“你觉得我缺钱?”

“额,是吗?”闫泽珩小心翼翼的反问。

“不是因为这。”沈浩翼停顿了一下,忽而扭头,一本正经的审视。

“你真当我是朋友?”

沈浩翼的话带着戏谑的语调,但夹在其中的认真,让闫泽珩感觉怪怪的,她略有些诧异的目光落在他的脸颊上。

“我好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你是不是给我挖好了个陷阱,等我跳呀?”

“哈哈,还没呢,你可以先耐心等着,挖好了,通知你。”

闫泽珩抿着嘴,没忍住笑了。

沈浩翼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不接近她,就一点希望都没了。他叹了口气,不再去想那些罪恶的计划,淡淡地开口。

“有个人,曾经很重要,但现在我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我爱她,但,我也恨她。”沈浩翼又饮尽了一杯啤酒,皱着眉。“要是她从未在我的生活中涉足过,该多好。”

“这假设,不好。”

闫泽珩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遥恋”,遥不可及的暗恋。

“释迦牟尼有这样一句话‘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里该出现的人,都有原因,都有使命,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

“以前,曾经某些人的出现,让我觉得我就像生活在一片荆棘地中,即使再小心翼翼,也会被伤得体无完肤,我恨过他们,不过也是因为他们,让我懂得了珍惜对自己好的人。现在,有个人,让我觉得很矛盾,很痛苦,可是我从不会后悔他的出现。亦如我是他生命中的一份礼物,他也是命运给予我的礼物。这个礼物带我走出了那片荆棘地,给了我无尽的关爱。”

她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他是否明白了。

沈浩翼点了点头。“我的前女友,是我小姨家收养的孩子,她在英国留学。”

闫泽珩觉得,沈浩翼的思维跳跃的跨度有点大,反应了好一会儿。

“哦……我明白了。”闫泽珩带着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连连点头,然后,一语惊人。“为了不旧情复燃,果断放弃锦绣前程,这勇气,我都不知道用个什么词儿来嘉奖你了。”

“你编小说呢,想象的这么丰富。”

“我猜错了呀。”

闫泽珩讪讪一笑,心中道了一句,我就是编小说的。

“我姨夫,一百万的捐款,换了一个留英的名额。明白吗?”

闫泽珩点点头,在那个圈子,拿钱办事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她高考完,闫冷轩也曾捐助当地一所颇有名气的大学,只不过她放了那所大学的鸽子。对于捐出去的钱,她则美其名曰:为教育事业尽了一份微薄之力。

“这八成是你那小表妹的主意,她要是不爱你,绝对不会这么拼的。爱情这个东西,确实能让人变得疯狂。你打算怎么办?”

“这不是她的主意,只是家长们想撮合。”

本来他也以为是何媛的主意,但那日何媛的态度……

心,好像有些疼。

为什么会疼?明明恨她的……

沈浩翼用力捏着酒杯“该是谁的,还给谁吧。”

闫泽珩咂咂嘴,举起酒杯。

“敬你。”

“今天本来是叫你陪我喝酒的,结果换我开导了你半天。”

闫泽珩回到学校时,夜色早已拉开了帷幕,与沈浩翼在校门口道别后,便径直朝宿舍楼走去。她顺着校园宽阔的甬路的边沿,慢慢地走着,一对对情侣,嬉笑着与她擦肩而过。欢快的音乐节奏从行之广场传来,伴着呐喊声,鼓掌声。

今晚不知又是哪个系在办晚会。如此精彩的大学生活,为什么自己就是融不进去呢?

闫泽珩驻足,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一辆跑车停在了她的身边,虽然没有敞着顶盖,看不到里面的人,但是,是谁她却一清二楚。车门打开了,那张阳光帅气的脸清晰的呈现在她的面前。

正是之前那个调酒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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