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互相作了介绍,陆续进入茶楼。
茶楼以木料装饰为主,朴实淡雅,颇有民国情调。
茶桌旁的墙壁上挂着数幅墨宝,眼镜见多识广,这些墨宝绝对是民国时期的真迹,每一幅都不相同,虽不至价值连城,却也价格不菲。茶室正中挂着一幅“永安茶楼”的横匾,左右题字:松涛烹雪醒诗梦;竹院浮香荡文思。
几人坐下后,胖子心中有了猜测,还是忍不住拉住王平小声道:“兄弟,哥哥问你件事,以前你干什么的?”
王平咧嘴打趣道:“哎,让胖爷见笑了,在下乃是永安街的小混混!”
胖子表情像开了染坊般精彩,他伸出拇指小声道:“靠,牛!敢和军队对着干的混混,酷毙!”
青山捧着一副茶具从内室走了过来。
眼镜眼前一亮,这副茶具和墙上墨宝一样不简单。
茶盘用的上好红木,其上雕琢着精美的山涧竹林图,图案色泽饱满,呼之欲出,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茶盘一旦淋上水便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青山依次在茶盘上摆上紫砂壶、公道杯和四只印有梅竹兰松四公子的闻香杯,又拿出数枚饮茶的茶碗、滤嘴等依次摆在众人面前。
眼镜将这套茶具看在眼里,真是货比货得扔,这套茶具无一不是景德镇的正品紫砂,而非淘宝几十块钱淘来的诓人货,要知道稍微了解这个行当的人都知道这些年烧制紫砂壶的矿土全被各地政府封存,每年只有极少的市场配额,真正的紫砂茶具如今极为稀缺,更不要说这种名家制作的手工紫砂。
“不用那么紧张,吃些茶放松下。”
青山说着往紫砂壶里添了不少茶叶,他倒了壶开水开始泡第一遍茶,又用开水将茶具淋了一遍,待茶盘上的清水流尽后,便将第一壶茶倾倒一空。
眼镜将这些动作看在眼里,暗道这人乃茶中高手,整套茶艺动作让人看的颇为享受。
青山泡起第二壶茶,这一次他没有浪费茶水,将泡好的茶水在公道杯、闻香杯和茶碗里各自倒了些。
胖子又饥又渴,急不可耐的抓起茶碗,顾不得烫,咂巴着嘴一口饮尽,说老实话他没喝出什么不同,不过还是适时的竖起大拇指道:“好茶!”
王平窘迫的望向胖子,终究没开口。
眼镜方才来不及阻止,只得尴尬道:“胖子是个粗人,不晓得喝茶的讲究。”
胖子知道闹了笑话,厚着脸皮扯道:“胖爷我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试茶试茶,我这不给大家试试茶吗,的确是好茶!”
众人听胖子强词夺理一番,全都不禁大笑,胖子哪里知道试茶就是饮茶、品茶的意思,众人也不戳穿。
这一闹腾,逃生以来的紧张感顿时消除不少。
这时,沸水不再沸腾,正是泡茶的最佳温度,青山泡起第三壶茶,和胖子促狭道:“看不出你还是个茶中高手,比王平强得多,他以前连第一遍的洗茶水都喝的一干二净。”
王平无奈的瞪了青山一眼,毕竟没人喜欢在人前被人揭短,人抬人才是无价之宝,哪能有这样人踩人低的兄弟,王平心中哀叹:遇人不淑。当初要不是青山每日弄些茶艺,还美其名曰精进业务照顾金主的茶室,他定然不知茶艺有诸多讲究,奈何他的手臂动弹不得只得任由着青山动作,张口道:“大哥,我这都要渴死了,你还弄些没用的花架子,给个吸管呗。”
青山将滤嘴放在公道杯上,正准备沏茶,笑道,“吸管没有,倒可以喂你。”
王平饥渴难耐,没啥子讲究。“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青山将沏好的茶在各自杯中倒了三分之二模样,给每人递了过去。
眼镜接过,道了声谢,见猴子与胖子一脸不解,解释道:“这是古来流传下的饮茶习惯,饮茶不倒满,倒满不留人。如果给对方倒满,就是赶对方走人的意思。”
二人恍然大悟,方才被灰尘一阵呛,早就口干舌燥,也顾不得上讲究和礼数,咕噜咕噜喝的干净。
胖子放下茶碗,便看到青山端着闻香杯递到王平嘴边,二人动作娴熟,像演练过无数遍。
胖子不禁想起两人方才的对话,神色怪异的注视着两人,别说还真有意思,王平长着一副浓眉大眼,青山虽然一张国字脸,五官却极为秀气。
眼镜品着这杯茶水,茶色淡绿,茶味清幽,入口润滑,回味无穷,应该是上好的龙井。
众人喝的急,没人注意到杯中隐隐有个蛇影样的影子。
青山再次端起公道杯给众人满上,放下公道杯后又添了壶茶,颇为担忧的问道:“王平,你这几个月跑到哪里瞎混了,怎么也不和我们商量商量?”
王平自知理亏,却只得硬着头皮解释,他朝眼镜几人眨了下眼,三人心知肚明也不插话,便听到王平将医院的经历说了一番,涉及到人皮面具、7号、XP9523、十三号基地的信息全都隐去不提,倒不是他故意隐瞒,而是不想将青山卷入这场天大的纠纷中。
青山独自饮茶,不疑有他,顺着王平的话问道:“这么说,你们结伴从医院逃出来后,遇到那群假冒军人?”
胖子一口喝光茶水接过话茬:“可不就是,我们几个也算病中好友,从医院跑出后不知怎的冒出一群丘八追着不放,非得拦住胖爷的路。”
青山再次给几人满上茶,感激道:“谢谢你们替我照顾王平,我一直拿他当亲弟弟看,我知道,这家伙没一刻让人省心,不然我们也不会喊他土匪了。”
青山真情流露,王平却不禁脸上发红,这两年青山对他事事照顾,比亲兄弟还有过之无不及,方才自己一番谎言说得漏洞百出,他也没当众戳穿。
眼镜颇为好奇的打量着对坐的青山,这个长着国字脸不断给众人倒茶的青年显得端庄沉稳,然而王平讲的故事没有一点可信度和逻辑性,且不说世上是否存在离奇害命的医院,光是几人从医院逃进荒野区的军事禁区就极有问题;再说,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些人绝对是正规军,但青山不疑有他,显然这人城府极深。联想到今晚准军事禁区闹出那般大的动静,这人的身份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眼镜和猴子对视一眼,猴子不动声色的端起手中茶碗。
此时,墙顶上的灯管上正攀爬着一道微不可查的阴影,它缓缓挪动,如同细小的蛇形,这道阴影落在几人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