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卫承瑜就给东陵慕英端去早点,敲了两下门都没人来应,推门进去只见一切如旧,可是东陵慕英却不见了人影,桌上只放了一封信和一面金牌,东陵慕英昨夜说过到阎虚家里住两天,可没想到这天没亮她就离开了,卫承瑜拿过那两样东西按东陵慕英的嘱托给宁之凡送去。
经历了这些天,前掌门和新任掌门都先後去世,华山上下也不如他们刚来到时那样热闹,一切都变得很清冷,一夜间,宁之凡看上去也苍老了不少,他接过那两样东西不禁叹了口气,“丫头离开几天也是好的,再待下去还真怕会支持不下去啊!”
“陆掌门的丧仪准备如何了?要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前辈尽管开口。”卫承瑜知道接连恶耗没有人会心里好过,东陵慕英离开了,他也想替她帮忙。
宁之凡摆了摆手,道﹕“一切都好,皓英已经是掌门了,他自然会跟他师父葬在一起,也算圆了他的愿。”他又叹了一口气,眼里泛起了丝丝泪光,“皓英那小子,有什麽不能好好解决吗?非要走到这一步。”
“前辈,陆掌门他…”他顿了顿,才又说道﹕“前辈,请节哀。”卫承瑜本来想说出他们的疑虑,可是想了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也不太恰当,如果陆皓英真的如他们所料并不是真正的凶手,现在说出来只怕会再惹事端,为免打草惊蛇,还是静观其变,一切待东陵慕英回来再说。
阎虚家里,东陵慕英已经坐了快半个时辰一句话也没有说,秦然给她准备的早点都凉了,半口也没吃下,阎虚和秦然昨天已收到卫承瑜的飞鸽传书得知陆皓英的死讯,他们知道东陵慕英心里难过,所以对於陆皓英他们绝口不提。
秦然轻声哄道﹕“慕英,你一早下山肯定没吃东西,有什麽事情吃了东西再说,好吗?”
东陵慕英只是摇了摇头,他们看见东陵慕英比前次见到的时候更憔悴,心里也替她难受,东陵慕英遭遇连番变故,秦然眼看她完全没了以前的灵动劲儿,她实在心疼不已,可是阎虚深明‘解铃还需系铃人’的道理,显然东陵慕英现在的心结是陆皓英,要是想解开她的心结就得要她面对事实,不料,提及陆皓英,东陵慕英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情绪又被激动起来。
“是我错了,这全都是我错…郁大哥跟我说若你是从开始就相信一个人的清白,那你就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相信到底,我说我会为他找到证明他清白的证据,可每找到一样对他不利的证据同时也在一点点动摇着我的心,我压根没有相信他,总是在想方设法的去试探他,最後…是我把他害死…是我…!”东陵慕英越发激动,也许是这样瞬间触发了她的旧病,一阵阵剧痛袭她而来。
阎虚和秦然早已知道她因受伤留下了病根,眼看她越发青白的脸色,阎虚知道大既是情绪影响了她,他忙扶她一把,又道﹕“阿然,上一次沈姑娘来的时候不是留下了些草药吗?快取些过来。”
因为秦然平日偶有失眠难以安稳入睡,所以沈莞香给他们留下的草药能安神静气,如果把它用火燃之也有着镇痛的功效,秦然按着沈莞香教的方法把草药放进香炉里点燃起来,屋里顿时弥漫着一室清苦的草药香,阎虚见东陵慕英慢慢的平静下来才放开了她,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她,“慕英,陆兄弟自然不可能是凶手,但这一切也不是你的错,即便你认定了自己是有责任去弥补,你就先照顾好自己,如果连你也失去了冷静,谁来还他清白?”
东陵慕英楞了楞,阎虚说的话如当头棒喝,半晌,她看着秦然说道﹕“嫂子,能帮我把早点拿去热一热吗?”
“能!自然可以。”难得东陵慕英终於想通了,秦然自然是高兴,忙应了一声把早已凉了的早点拿到厨房去。
东陵慕英朝阎虚抿嘴一笑,道﹕“阎大哥,谢谢你!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真的做到你说的,但是我需要点时间去理一理,这两天便得打扰你们了。”
阎虚笑着摇了摇头,道﹕“瞧你说的,你喜欢住多久都行,今晚我让你嫂子给你做几道拿手小菜。”
也许离开华山还真能让东陵慕英放宽心来,虽然多多少少也担心还会发生什麽事,但这一次卫承瑜他们几个都留在了华山,这样东陵慕英也多了几分放心,待在华山她心乱得很,陆皓英的事总是缠绕着她让她没法静下心来,可是在阎虚家里她倒有另番惑受,阎虚和秦然本来就喜静,秦然素日也爱种一些花草,在这样清雅的地方还真能让她凌乱的心平静下来,睡了半天人也精神了许多。
下午秦然特地让东陵慕英陪自己到市场买菜,今天还赶上了每半月一次的墟市,街上比平日更要热闹,摆卖的摊子也比平日要多。
她们两人来到了一个卖些小饰品的摊子,东陵慕英的目光落在了一对剑穗上,摊贩子瞧见她盯着那一对剑穗看得入神以为她很喜欢,又见她一身衣着妆扮也不像小门户的女孩,忙打起了精神笑着说﹕“姑娘,这剑穗是我家娘子自己亲手编织,别家还找不到这样手工精细的呢!买来自家用或是送人也很好的,要是姑娘喜欢还可以给你算便宜一点的。”东陵慕英彷置未闻,眼梢也没看他一眼,摊贩子正想变着法子继续说,不经意间看到了东陵慕英腰间系在腰间的剑穗,脸上的笑容更深,“原来姑娘已经买了,是看见喜欢又想着买来送人吧?也是,我这剑穗每次都只卖一对,卖了就没了,可是姑娘看着脸生,我好像没见过姑娘…”
一旁一直听着的秦然不禁嗤声一笑,道﹕“你想咱们光顾自然这样说,这一天里来过你这摊子的人那麽多,难道你都记得清楚?再说这样的剑穗满街都是,你怎麽知道我家妹子身上的就是从你这儿买的?”
摊贩子拿起了那对剑穗,笑着说﹕“姑娘说得有理,可是我也是有理据才这样说的,二位可以看清楚,我卖的剑穗上结的是同心结,而且在下面还系上了一颗木珠子,这可是沉香木珠,是我家娘子有幸跟一位高僧结缘,那位高僧所赠的,一共就七颗,我们夫妻俩留了三颗,另外四颗都系在了我娘子编织的剑穗上。”提起自家娘子,摊贩子也一脸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娘子说了这沉香木的珠子比普通的珠子要金贵许多,把它系在剑穗上卖出去还可以多卖些银子呢!而且也就只有这两次卖出的剑穗才系上了木珠子,我也是看到这位姑娘身上的也有这木珠子才这样说的,要是二位不信可以到别家去瞧瞧。”
秦然还是一笑置之,她从小就在市井长大,跟着阎虚也在这江湖上混了些年头,这种摊贩子为求能做成你的生意什麽样的好话都能说出来,她正想拉着东陵慕英离开,东陵慕英却突然开口问道﹕“这位小哥,你说的我都相信,而且甚少人会在剑穗上结上同心结,确实花了不少心思,这手工与我身上的确实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既然你说只有这两次卖的剑穗才有这沉香木珠子系於其上,那麽请问你还记上一次卖出这剑穗的是什麽时候?又是什麽人给买走的?”
“姑娘赏识了,关於这个我还真是记得。”摊贩子认真的回忆起当天的情况,“因为我家娘子怀了身孕,所以我只有在每半月一次的墟市才出来摆摊子,客人多一些也希望能多赚些银子,岂料那天竟然下雨来了,客人也不多,所以就想着早点回去陪娘子,就在我正要收摊的时候有一个男的来了,他说想要买些东西来做贺礼,因为那次我是在城东那边摆摊,客人会多一些但离家比较远,而且那天又下着雨呢!偏偏那个人还东挑西选的,我听他好像说是送给人做成亲贺礼的,所以我就让他买那对结上同心结的剑穗,幸好他也没说其他的就付钱了。“
东陵慕英一话不发,秦然见她脸色都变了还以为她不舒服,拉着她想要转身离开却反被她拉住,东陵慕英又问道﹕“那麽那个男人长什麽样?是个胖子吗?”
摊贩子对东陵慕英的反应感到讶异,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啊!他看上不胖啊!而且眉清目秀的,看着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离开了那摊子以後,东陵慕英一直都没有说过半句话,秦然以为她还想着陆皓英的事,忙哄她说道﹕“慕英,今晚我给你做几个小菜,跟你阎大哥痛快的喝上几杯,还有甜点,不过咱们得先到那边买些东西,这甜点没了它不行。”说着便拉着她来到了一个菜摊子前。
东陵慕英虽然也会做一两道小菜,可还只是皮毛,对於怎样挑新鲜瓜菜更是一窍不通,所以也只能在一旁看着,秦然每日都会来这儿买菜,菜贩子见了她也特别的热情,不停给她介绍今日什麽瓜菜很新鲜,手里还拿着两根红萝卜,一口一个说今日的红萝卜最是鲜甜,可是只是秦然尽挑些白萝卜。
“大嫂,你这是想做什麽甜点?为什麽只挑白萝卜?”
秦然神秘兮兮的,边挑着边笑着说﹕“今晚你便知道,保证你喜欢。”
东陵慕英不懂这些,自己也帮不上什麽忙只好待在一旁,不经意间听到了隔壁的一家药店里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一脸紧张的从後舖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包湿了的东西对掌柜说道﹕“老板,这次不好了,本来放在後头的那批药材都用不了了。”
老板一听脸色都变了,忙检查小伙子手上的东西,满脸懊恼的说道﹕“肯定是几天前的大雨把那些砒霜给浸湿了,连带其他药材…哎呀!我早就让你把那破瓦给修一下…这下没了…”
东陵慕英不禁觉得好笑,还真是笨!明知道这砒霜是有毒性还跟其他药材放在一起,这下子能用才怪呢!
砒霜?东陵慕英突然想起了些事情,可是想了想又觉得那里不对,突然秦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慕英,想什麽呢?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你阎大哥可要饿坏肚子了。”
回到阎府,秦然便进了厨房忙过不停,东陵慕英却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阎虚来让她到外面吃晚餐,这不是她第一次到阎虚家里吃饭作客,对於秦然的手艺她自然是知道,可是今晚虽然只有他们三个人,可是秦然却做了五个小菜一个汤,这阵势可是让她愣了好一会才回神过来,想来她跟师兄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这麽多。
秦然瞧见她发楞的样子不禁一笑,拉着她来到桌前坐下,“别楞着了,凉了就不好吃了,要是不够我进去再做。”
“够了够了!”东陵慕英怕她说真的,忙把她拉住,“其实我也吃得不多,我还怕吃不完浪费了大嫂的心意呢!”说实话虽然一桌子菜,可是东陵慕英却食欲不大,只是阎虚和秦然一番心意她也不好推却。
老人说要是胃口不好就得吃一些酸的东西,所以秦然特意做了一道糖醋鱼和梅子骨,希望能让东陵慕英多吃些,吃过晚饭以後秦然又忙着到厨房做那个甜点,当她把甜点捧进来的时候一阵香气随着而来,东陵慕英闻着那味道很是熟悉。
秦然先给了一碗东陵慕英,笑着说﹕“这甜点许久没有做了,不知道有没有退步,要是做得不好你就凑和凑和吧!”
东陵慕英吃了一口,手不禁一抖,难怪这香味那麽熟悉,“这甜汤…”
“怎麽了?真的不好吃吗?”秦然瞧见东陵慕英的反应,还以为自己做得不好,忙嚐了一口顿时明白了,她不禁一声失笑,“对了!我忘了慕英你都肯定吃过它,有些话也不太好说,其实我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甜汤了,只是那天出席傅掌门丧仪的时候偶尔又吃到了,所以心痒痒的便做了,我也惊讶竟然能在华山上吃到它。”
秦然说得不错,在傅青海丧仪的那天正是有这道甜汤招待前来凭吊的客人,之前白爷爷做给他们吃的也是这道甜汤,东陵慕英看着秦然一腔疑惑的问道﹕“大嫂,你是青州人吗?”
秦然和阎虚都楞了楞,半晌秦然才反应过来点头说道﹕“是啊!怎麽了?这甜汤只要是青州人就都会做的。”
这话白爷爷都说过,她也终於明白了自己为何在白爷爷家里吃到这甜汤的时候会觉得很熟悉,原来自己早已经吃过,她忙摇头一笑,“没什麽,只是我以为你跟阎大哥一样都是永州人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听到她这样说,他们二人都不禁一笑,秦然又说道﹕“你阎大哥的确是永州人,可我是青州人,十四岁那天随家人迁到了永州,後来认识了阎大哥,只是旁人没有问起我也不会特意说我是青州人,毕竟嫁鸡随鸡嘛!”
看着秦然言语中流露着幸福的气息,东陵慕英忽然很是羡慕,同时心里又多了好几个疑问。
“对了阿然,刚才你回来的时候不是拿着一大篮萝卜的吗?今晚的菜好像都没有是用萝卜做的,那麽你买那麽多要来做什麽用的?”阎虚忽然问道。
秦然嫣然一笑,“你们真的嚐不出来吗?其实我是把萝卜都做成了萝卜泥,然後酿进了汤圆里煮成了甜汤。”
东陵慕英和阎虚都一脸愕然,他们还真是想不到萝卜还有这样的煮法,特别是东陵慕英,她也不是第一次吃这甜汤,可是她也不知道这汤圆里面酿的竟然是萝卜,因为她吃进去时只觉得很是清甜,半点萝卜应有的异味也没有。
“其实这做起来也简单,很多人都怕了萝卜特有的异味,但是只要把它剁成萝卜泥以後加入醋再蒸一会儿,那麽不但异味会没了而且还很清甜,所以不知道的吃了它也不会知道这汤圆里面酿的是萝卜泥。”
听到秦然一一解说,东陵慕英突然想起了卫承敦,一个想法不禁由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