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终于让东陵慕英吃了些东西,又给她点上了宁神香好让她好好睡一觉,折腾了一整天众人都面露疲惫之态,沉莞香便让他们各自去休息,自己留下来照顾东陵慕英。
回去的路上,他们还是担心着东陵慕英的情况,温玄瑾想起东陵慕英刚才那模样还是心有馀悸,“我还真没有见过慕英这个样子,就算经历了傅前辈那事情她还可以撑着,办后事、写讣帖,甚至第二天还可以一大清早去练剑,可是她刚才那个样子就像…”温玄瑾想了许久还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言词。
“行尸酒肉。”郁锦商冷不防说出了这四个字,温玄瑾和卫承敦立马点头认同,卫承敦叹了口气,“先是失去了师父,现在连陆少侠也不在了,你们也看见她刚才的样子,连眼泪也没有一滴,她这样更让人担心。”
卫承瑜一直没说过半句话,郁锦商以为她是担心着东陵慕英,拍了拍他肩膊,道﹕“五爷,你别听我们的,慕英这麽坚强的一个人肯定很快没事的。”
卫承瑜这才回神过来摇了摇头,其实他根本没留心他们在说些什麽,他确实是担心东陵慕英,但现在他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陆皓英会是真正的凶手吗?还有东陵慕英说那天晚上陆皓英向她坦承了一切,可是到底那天晚上发生了什麽事,她却没有说明白,还有顾雨中毒跟陆皓英有关系吗?这一点东陵慕英可是从来都没有提及。
郁锦商轻轻推了他一把,“五爷想什麽呢?说出来听听,说不定会想到别的。”
卫承瑜没有说话,迳自走到石桌前坐下,片刻才淡淡的问道﹕“你们也觉得陆少…陆掌门他真的是凶手吗?”虽然陆皓英出了事情掉了性命,但始终是授了信物行过大礼,一天是华山掌门一辈子都是掌门,还是称他一声掌门比较恰当。
温玄瑾楞了楞,侧了侧头思考了一会,道﹕“不是…五爷,你这话是什麽意思?慕英不是都说清楚了吗?而且一切证据都指向了他,还有他都已经承认一切了不是吗?”温玄瑾是个武人,武功精湛可脑子却不好使,什麽查案子伤脑筋的事都是东陵慕英他们的事,这会儿更是听不懂卫承瑜的话。
郁锦商倒是听出味道来了,的确,东陵慕英今天说的句句成理,可是陆皓英也未免太爽快了,,本来郁锦商也没看出有什麽不妥,现在听卫承瑜这麽一说倒觉得有点蹊跷,这些年他一直以赏金猎人的身份在跑江湖,什麽样的犯人他没见过,大部分杀人犯在被揭穿身份时不多不少总会诸多辩解以求为自己脱罪,也有一些已经杀人如麻的在堂前就是被严刑逼供也不会说半个字,甚少像陆皓英这样对自己犯下的罪行直认不讳的,而且他的行径也值得深究。
卫承瑜摇了摇头说道﹕“我之前跟慕英说过元前辈和小林的死亡时间很接近,如果凶手真的是陆掌门,他就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来回林家村和胜远镖局,然后再绕近路回到山上,可是小林出事的那天陆掌门一直陪在慕英身边,就是他趁慕英睡着了以后下山作案,这来来回回时间便会很勉强,再说第二天早上慕英是比陆掌门早起来,当时陆掌门还在熟睡当中,也有郭少侠为他做证,造样一来不是让人想不通吗?而且…慕英也做过验证,用那条小路下山光是到林家村也用了将近半个时辰,加上行凶的时间,而且他还要再去胜远镖局杀人,别忘了还是走夜路下山,夜路难行,慕英说那天晚上是四更天才睡过去,五更天便已醒来,按这麽说的话陆掌门根本不能及时赶回来,所以…”
“所以陆掌门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回两个地方再回来,然后回到慕英的房间装作若无其事睡着。”这一次卫承敦反应倒是很快,“而且慕英向来睡意都很浅,要是他半夜出去了再回来她肯定会知道的,只是如果此事真的与他无关,为什麽他又要承认呢?”
温玄瑾用才有的欣赏的目光看着卫承敦,他点了点头认同他说的,“还有顾姑娘中毒的事,如果说他是害怕顾姑娘把他认出来所以对她下毒手也未必没有道理,可是我记得…那天莞香说到厨房给顾姑娘煎药,之后我在香堂附近还碰到了陆掌门,香堂距离厨房有一段路,莞香说她当时寸步未离开过厨房,那麽陆掌门未必可能下毒,那麽…”
“不对啊!慕英好像没有说过顾姑娘中毒的事是不是陆掌门做的,要是他根本不是凶手,那麽他为什麽对慕英列出的种种罪状都承认了?不但不反抗半句,而且服毒自栽还断自身经脉,他这样不是一心求死吗?要是他不是凶手干麽要把罪命全揽在自己手上?他傻了吗?”
卫承瑜听卫承敦这麽一说,摇了摇头,笑着哼了一声,道﹕“三哥,陆掌门他自然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聪明,他应该早就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选择了包庇凶手,甚至把一切罪责都自己承认,同时也替凶手掩饰真正身份。”他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不过,这只是我的臆测,事情是不是这样现在恐怕只有凶手才知道。”
温玄瑾若有所思的说道﹕“值得陆掌门捨命维护的应该不会有多少人,要是说他第一个会捨命维护的自然是慕英,当然慕英不可能会是凶手,那剩下的只有他的那几个师兄弟了,韦少侠自然是没有可能,虽说他内力深厚,但是他的脚…别说下山去杀人,就是起身走两步也难,那麽就只剩下…”
温玄瑾说的郁锦商都没有留心去听,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努力回想起今日在屋裡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他突然想起东陵慕英当时把着已经毒发倒地的陆皓英说了一句话,他的心蓦然一颤,“难道慕英在那时候就知道他不是凶手吗?”
“不好了!”沉莞香一脸慌张的跑来,喘着气的说道﹕“慕英不见了,我刚才觉得有点睏,所以闭眼歇了一会儿,但再睁眼的时候慕英就没看见在房裡了。”
卫承瑜想了好一会,“我想我知道她去哪儿了。”
其他人跟着卫承瑜的脚步一直来到了一个院子,这是陆皓英住的地方,屋裡并没有点灯,但是门却开了,卫承瑜让他们在门外等着,自己先走了进去。
屋裡一片漆黑,卫承瑜只见东陵慕英侧躺了在陆皓英的床上,把头深埋在陆皓英用过的睡枕,彷彿试图想找到他的气息,看着她单薄身影,卫承瑜的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他转身想去给她点灯,可是刚一转身就听见东陵慕英沙哑的声音,“别点灯,这样就好。”
卫承瑜一怔,转身过来已看见东陵慕英原本朝裡面躺着的身体已转身过来,静静的看着他,一室幽暗只靠着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进来,他走到床沿前蹲下了身子,“你这样一声不响的跑了出来,差点把莞香给吓坏了,他们都担心着你,都在外面等着呢!”
东陵慕英看着外面的月亮,淡淡的说道﹕“你让他们都回去歇息吧!我就待在这裡,让他们不用担心。”
卫承瑜看了她好半晌,也没有说什麽,起身就走了出去,东陵慕英以为他是要回去歇息也没有让他留下,可片刻以后他又回来,依旧坐在床沿前,“我让他们都先回去了,我在这儿陪着你。”
就这样,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窗外高高县挂的月亮,不知过了许久,卫承瑜留意到东陵慕英一直紧紧的抱着一个木盒,可是他也没有问什麽,似乎是不想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其实他们有好几次都是这样,相对无言却真切的感觉到对方在身边伴着自己,他还真是希望别打破了这份宁静。
半晌,东陵慕英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卫承瑜不时的看自己,“五爷,你是不是有什麽想要问我的?”卫承瑜只笑不语,她又说道﹕“你是想问的跟这盒子有关的吧?”卫承瑜笑了笑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东陵慕英蓦地坐起了身子,“皓英说让我在他死后在他的房间裡的柜子上找出一个木盒,他说打开他我就会知道接下来该怎麽做,裡面放了一封信,掌门的令牌,还有…还有我这麽多年送他的东西,原来他一直把这些东西都保存得好好的。”说着,她不禁一笑,可转眼脸上的笑容又没了,“他始终都没有跟我说真话,他是早有准备的,信上说的是交待掌门之位的事,他说他不在以后掌门之位就暂时交给三师叔,待日后找到适合的弟子再把掌门之位传之,就这样没有其他的。”
卫承瑜静了半晌,才淡淡的说道﹕“刚才我跟郁锦商他们谈论过,我们都认为虽然陆掌门承认了所有杀人案都是他一人所为,但是当中还是有很多解释不了的疑点。”
东陵慕英闭上了眼睛叹了气,脑海裡全都是今日发生的事,卫承瑜也没有说其他,起身扶她躺下,又给她盖上了被子,轻声说道﹕“还是什麽都别想了,天快亮了,有事待明天再说。”
他转身正要离开,东陵慕英却一把拉住了他衣服的一角,道﹕“五爷,可以劳烦你一件事吗?”
卫承瑜轻轻一笑,回头说道﹕“这麽久有什麽事情我会对你说一个不字吗?”
东陵慕英对上了他的眼睛,虽然在黑暗中也看不仔细,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眼裡的暖意,她的心不禁一怔,放开了手只紧紧的抱着怀裡的盒子,眼帘低垂不再看他只说道﹕“明天你把信和令牌都交给三师叔,跟三师叔说皓英别无所求,只希望能跟师父葬在一起,望他成全。”
卫承瑜皱弓皱眉也说不出话来,刚蹲下身要去跟东陵慕英说什麽的时候,她已一个转身朝裡面躺着,只听到她低哑的声音说道﹕“明天我会去阎大哥家裡住两天,也好清静清静。”说完她没有再说别的,屋裡一片宁静,卫承瑜知道她心裡难受,心想这也是好的。他点了点头,只叮嘱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他却不知道东陵慕英在黑暗裡静静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