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离开花央岛海庙,惊秋早已备好一艘隐蔽渔舟,萧兰玉穿着渔家草履茅衣,掩着形貌登上渔船。
二人直赴龙阳岛。
登录龙阳岛后,他二人来到西山,西山和东山是龙阳岛除了龙阳峰之外的另外两大高峰。
当年的西山正是归海浩鸿所居之地,山上用白色山石建造的群体宫殿盘桓矗立在峰崖山腰,颇为壮观。
西山主峰后面不远处的一座秀峰正是蝴蝶峰,东侧则款连龙阳峰。
如今西山由姜风掌管,姜风又是东海弟子的演武大师父,专门负责东海精英弟子的选拔和弟子们日常技艺的训练。
他所掌管的西山内堂是东海精英弟子的集结地,东海七兄妹都属于西山内堂弟子之中的高阶弟子。
因此西山上守卫尤其森严,惊秋曾刻意来拜访过姜风,是以对这里略微熟悉。
她二人身手不弱,专挑宫殿僻静角落穿行,躲过那些巡守的东海弟子。
探访了好几处大院都没找到浩鸿存身之处,后来萧兰玉指着群殿之中靠近后山那两座院落。
那两处院落看上去当时群殿之首,约莫是西山主姜风的住处。
那里的守卫想必更为严密,但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他二人艺高人胆大,正面守卫太多,便从后墙施展游墙之术翻进外层院落。
二人伏在宫殿角上,果见下面大院内有好大动静。只见两个东海弟子从外面进来,提着两笼什么东西。
惊秋二人仔细看才发现是两笼蝴蝶,那两名东海弟子一边走一遍嘀咕着什么。
一个提着蝴蝶走了老远,一个落在后面,掰着自己手指头,忧心忡忡喊道:“喂!你慢点!我的手指头被这畜生咬伤了!”
前面那个转身等同伴走近,装作关心到:“我看看!哟!还真咬到了,还好,手指头还没被咬掉!”说罢哈哈大笑。
另一个把手一抽,怒道:“你还取笑我!”
他满脸俱是忧虑:“也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毒!”
前面那个却哈哈大笑,不以为然道:“放心好了!先前七姑娘调皮的时候也曾拿这东西咬过人,没有毒的,死不了!”
后面弟子白了他一眼,道:“不在你手上,你不知道疼是吧!”
前面弟子接口道:“哎!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们有了这份伺候人的差事呢!”
他指着院内庭门窗户,道:“他要是一天没有个玩物在手里,咱们这一个院子的兄弟都得成为他的玩物,都得倒霉!姜师父今日不在,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们可担待不起。”
后面那弟子埋怨道:“哎!七姑娘那调皮丫头要是在就好了,她才是他最好的玩物”
前面弟子道:“不说了,快把蝴蝶放进去吧,不然等会他醒来见没有玩的,又该闹翻天了!”
二人说罢就走近院子庭前大堂窗前,打开窗户一个缝,准备把笼子里的蝴蝶放进去。
躲在墙角上的惊秋和萧兰玉早将他二人的一切言谈听进耳里。
萧兰玉也远远辨认出了他们提着的蛊蝶乃是巨蜂蛊蝶,心里有了主意,取出一个小竹筒交给惊秋,又对惊秋耳语几句。
惊秋会意,离开萧兰玉,依言来到大门外隐蔽处拔开竹塞。一股浓烈的香甜气味从竹管冒出来,飘进院子。
那两个弟子刚将窗户打开,开启笼子,眼看蝴蝶要钻进屋里,却忽然闻到香甜气味,从手缝逃逸,直朝院外飞去。
他二人赶紧喊:“快抓住它!”
院子门口另外三个守卫也忙朝蝴蝶扑去。
此时院子空无一人,萧兰玉趁机现身,启开窗户飞身跃进去。
萧兰玉进了屋子,果见屋内玄铁链锁着一个疯癫老者,睡在榻上还未醒来。
惊秋在大门外两边的树林里引蝶带领那些弟子兜了几个圈,估摸萧兰玉已经差不多了,收拾好小竹筒。
那蝴蝶没人牵引,很快被那些弟子抓住,惊秋绕开他们,来到宫殿后墙一棵大树旁,果见萧兰玉已在那里等自己。
惊秋道:“如何?”
萧兰玉道:“他身上欲脉已断,情念全无,当是中过忘情蛊毒之类的毒药!最后又失心而疯!”
惊秋闻言愕然,所有证据都对他父亲越来越不利,不知他父亲当年是否真的研制过忘情蛊药?!
惊秋言不由衷劝慰道:“这也并不见得浩鸿当年所中之毒就是你父亲所为,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也未可知。”
萧兰玉又何尝不想自欺欺人,只是如今一步步深入,一步步事实都对父亲极为不利。
二人正在惆怅,忽然听见有东海弟子向这边走来的声音。惊秋忙和萧兰玉离开树林朝一侧的殿廊角走去。
二人慌不择路,走到一面殿墙前已无遮挡物,见上面没有守卫,他二人又施展游墙功上了房顶。
却发现墙后这座院子里空荡荡没有一人,外面弟子的声响越来越近,他二人无路可走只好冒险跳入这座大院。
院内空堂堂没有一人,绕到后院,有一座长廊,长廊尽头的月门是通往后山的方向。
然而月门已被一把陈年旧锁锁住,二人没有碰触那锁,飘然翻过那道月门。
走过月门后的转角,是一条大道直通往后山的一座开敞园林,园林内假山石矗立,池桥相连。
萧兰玉叹道:“真乃大境之作!”
又回望身后大殿,道:“奇怪,这座大殿看上去才是西山群殿之首才对,为何却荒芜如斯,连门人守卫都没几个?难道姜风不在这里居住?”
惊秋道:“我明白了,此殿乃是当年的西山主归海浩鸿所居,后来姜风接管西山。
姜风乃是归海浩鸿当年最得力的助手,最为敬重浩鸿,不敢居住主人之所,所以他一直以来都还住在他原来的地方,所有这个院子反而被荒凉搁置起来。”
园林远处是一片梅林,遥见一座庭院坐落梅林之中,惊秋道,“那是个什么所在?”
萧兰玉仿佛也觉察出了一些似曾熟悉的东西,心中忐忑不定。
二人不由自主的走进园林,沿着溪水河流,鹅暖石铺就的道路,穿径过桥。
走着走着,惊秋未点破,萧兰玉终于有所发觉,停下脚步。
惊秋道:“这里是不是非常像天毒的一个地方?”
萧兰玉神情呆木,道:“我父亲为我母亲建的兰蝶香苑!原来都是按着这里的布置仿造的!”
他心中翻腾如海,正好站在溪水边鹅暖石路径旁,抬头东望,远处峰崖一亭一庙竟赫然可见!那正是与君同坐亭和姻缘庙。
惊秋悠悠道:“此园的布置者想必就是当年的西山主,没想到这位疯癫老人还精通园景营造之术!
想来你父亲当年定是受了他的许多感染,才会在园景建造上也颇有一番功夫。”
萧兰玉心痛如绞,既然他二人金兰之情如斯为何还有后来那么多冤孽!
萧兰玉又想起当年父亲在天毒常常一人独自在兰蝶香苑那条鹅卵石路径上独立遥望东面母亲阁楼的情景。
父亲依照此地之景建造兰蝶苑,显然是怀念当年兄弟之情,而又常常孤望母亲阁楼又是心恋母亲。
他们三个之间,友情,爱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兰玉心乱如麻,努力在想,又怎么也想不通!
二人来到远处的一座梅林废宅,萧兰玉站在庭院门前道:“母亲喜兰,父亲爱梅,这梅林废宅或许正是父亲当年的住处!”
惊秋道:“有道理!”
这是一个四合庭院,左右楹联破落断悬,屋内处处都是蛛网尘灰。
适才那座殿宇是当年西山主的住处,已门庭落锁几十载。
而这里是当年那个人面兽心,夺人所爱天毒人萧英的住处,荒废如此,也理所当然了。
几间屋子里都已凌乱不堪,萧兰玉左右扫望了几眼,不过都是些寻常家具器物,并没有什么可值得注意的。
他心中忽然想到一事,忙走出庭院,来到院舍后面。
果然在墙角处发现一个用敞开的石门地道。
地道口仅仅用几块巨石略加围合,开口还是敞开着的。
惊秋奇道:“这是什么?”
萧兰玉道:“这下面应该是父亲当年的蛊药丹房。我们天毒蛊医都有个习惯,自己的蛊医草药房必须敞开通向大自然的。
因为有许多蛊药都是有活生命的,禁之则死,所以必须让他们活在大自然中。”
“不怕它们跑了不会来么?”惊秋道。
萧兰玉道:“其实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也是有感情的,你若能读懂它,尊重它,用善意的手法驯导它,它自然不会离开你。”
惊秋闻言愕然,道:“道法自然,果然天地万物,玄通一理。”
二人会心一笑,萧兰玉道:“我们下去看看。”
萧兰玉已经拨开地道入口,他二人步下石阶,下面果然是两间蛊药丹房。
房内药架依然整齐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奇花异草,有的依然茂盛,有的已经枯萎,岁月已久,处处灰尘密布。
惊秋道:“这里是你父亲当年配置蛊药的地方,想来由于过于隐蔽,几十年来免遭破坏,所以诸般药物才保存的如此完好。”
萧兰走进到里间屋子,发现一座案台,周围其他药架上花草药物摆放的整整齐齐,唯独这案台上面散乱放着许多药罐和半盏蛊药酒。
显然是当年父亲正在配制一种药酒之类的东西。
虽都被灰尘遮掩多年,但蛊酒、干花草,还有这些药粉并不惧岁月尘封。萧兰玉轻轻拨开,拿过鼻端一个一个辨认。
惊秋正在外间查探,忽然听萧兰玉有动静,忙走了进来。
只见萧兰玉一边辨认着案台上的这些蛊药罐,一边双手发抖,神情慌慌,口里不知咕噜着什么。
惊秋大惊,走上前道:“萧公子,你怎么了?”
萧兰玉一遍遍念着那些蛊草药的名字:“血合欢,曼陀罗,天蛛丝,化心石,噬心草,忘情莲,断欲花,一共正好七味!”
萧兰玉满脸惊恐,已是满头大汗,他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疯狂的打碎那些药罐!
待安静下来,惊秋轻轻道:“萧公子,这些蛊药到底是什么?”
萧兰玉呆若木人,似已绝望至极,握着那半盏蛊酒颓废道:“此乃断情噬欲,忘情蛊酒!饮用后能使人忘断情恋欲念!”
显然忘情蛊酒是当年萧英所制!而云薇的父亲中了忘情蛊酒之毒!
这是一个极为残酷的事实!
二者之间的必然因果关系,想来萧兰玉很难再自欺欺人,为父亲找出任何借口!
惊秋呆呆陪兰玉站了好久,萧兰玉终于长叹一声,不发一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