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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问情

街道上商家居民闻知镇长要求将所有伤民聚集在此地疗伤,都唯恐避之而不及,纷纷离开这条街巷。

行时匆匆,店铺中各种买卖杂货、生活器具俱都落下。这家花铺从一楼厅堂到二层楼阁走廊里已是漫地横枝,繁花纷乱。

無尘和心雨二人初见时虽觉缭乱,但闻到芳香四溢,观处处落英缤纷,花之枝叶、花之残瓣无序撒落。芬香扑鼻,自然洒脱,却又觉得另是一番情意妙境。

二人步上阶梯,扶栏凭望,清风拂来,阵阵花香。

为这么多受伤镇民缓解了病痛,二人也算是积了一大善功,心中舒畅至极。

無尘回眸间,恰巧又望见远处对面瓦肆墙角的那对夫妻。

那女子身上敷过乾坤寸玉药障后不再呻吟,依偎在丈夫怀里,已熟熟睡去。那三郎则小心翼翼的注目着娘子,眼神中尽是满足爱护之意。

無尘知心雨以医理玄术见长,欲向她再讨教几式医术法门,以便日后应急之用。

回身却见心雨正默默低首蹙眉,双手结成十指扣,印在额前月饰上,正虔诚的对着远处那对夫妻默祝着什么。

不多久,竟有阵阵紫色浮光在那对夫妻周身闪动,隐隐中,似乎还有阵阵银脆凤鸾之声仿佛从天边传来。

無尘惊异至极,见心雨额前的紫月印饰上隐隐似有一个紫色圆月之影在浮动。然后随着和鸣声渐渐远去,那紫月之影朝瓦肆里那二人方向飘去。

最后,在那夫妇二人头顶上化做一阵淡淡的紫色荧光撒在他们身上……

“你这又是什么法术?端的如此美丽!”無尘惊问道。

白心雨整敛衣裳,惊道:“你能看得见?”

無尘道:“能看见,也能听见!”

白心雨道:“这不是法术,是我虔心对他们的祝福!

我能感觉到他二人的真心相爱之意,他们宿缘注定,彼此情缘相系,心心相依。

我的祝福会使他们这辈子无论再遇到什么波折困苦都会相携相爱,永远视对方为唯一!”

無尘只觉闻所未闻,不解其意。

她所说的既不是师父所言的世事道论,又非玄门布法之理,無尘茫然道:“那是什么?”

心雨道:“是情和爱!”

無尘似有所悟及,道:“我明白,你是指俗世间男女结为夫妻,为成繁衍生息之业而成的道论。”

心雨心中默然,道:“你又明白?!”

無尘道:“天地开合,万物生息,乾坤浩渺,太虚大象。

世事苍生之道,一为大象無尘者,法天理,秉太虚,是为玄门;二为浩渺微尘者,自私为,遁循环,是为俗门;

位列玄门者,顾苍生,博大爱,行大道,统领世事苍生之行转;位列俗门者,顾私欲,念小爱,为微细,百态众相皆一,朝生夕灭,不出因循。”

又道:“男儿行世当肩重任,我自幼生在玄门,非俗世男儿,又蒙师尊厚爱有加,蒙以期许,早晚当玄门重任!是以,我心向玄门大道,早已弃了微渺俗尘之念。”

心雨拂袖不屑道:“好大的道理!”

心雨继道:“当今之世,九州之地广袤浩渺,深山大海,玄门纷立。

有求无尚道法者,有求长生不朽者,如令师门这般独避俗尘之念者有之,专以俗世情念信奉者有之,二者兼蓄者亦有之!

这些玄门道派各专其所长,本无厚非之论。”

言罢,暗瞅無尘两眼,似颇有失望之意。

無尘辩道:“家门并非独避俗尘之念者,师尊足下亦并非仅我一人。只是我师门乃玄门道法之宗,本就有两条修行路径。

一为摈弃俗念,终身许道,以纯阳无念之躯证得师门最上层道法;

二是不避俗念,兼蓄俗尘之道,可成家立室,虽不可承那师门重任,但只要潜心修为亦可位列玄门妙境;”

心雨闻之,心中竟有些许慰喜,“原来他师门并非绝对的离尘之门!”

無尘遥望着远处苍山,眼中泛出阵阵茫然,不禁道:“在我师门圣地有一方重责所在。

位列其中,无尚光耀,是我门下弟子人人向往的所在。但却惟有第一种修为之躯方可胜之。而我,自幼就是师傅心中期定之人!”

心雨闻言,只见無尘凭栏凌风,表情略显苍茫,微微心思显于外表。

忽而又感觉到了他内心的些许孤独与无奈,好像他心中又有那种渴望挣扎却又不敢挣扎的矛盾,心中叹道:“原来他一直都不是他自己!”

心雨道:“人之情念,源自天性,非可‘舍却’。”

無尘道:“我已在寒台滴水池下苦行二十余载。心境纯一,尘世****,已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静而不思,弃而不念,怎不是‘舍却’?”

心雨道:“寒台之修本是你师父故为,你心中情念早已被你师父封寒冰三尺,你从未曾体味过这世间真正的****,何来‘舍却’?!”

無尘闻之,大笑道:“荒谬!既已对情念无知无念,不必‘舍却’即以逾越,岂不更好!”

心雨无语,心暗暗道:“我定叫你知晓什么是****的滋味。”

良久,無尘似乎思有所及,但又心生顾及,怯怯的轻声问道:“****到底是什么?它能改变一个人,迷失一个人吗?”

心雨道:“非‘改变’,亦非‘迷失’,是获得新生,真正的解悟!”

無尘不解,道:“我师妹本是个沉雅恬静、寡言少语之人,自从嫁给我师弟之后却行容大异,有时甚至变得和我师弟一般口痴多舌,这不是改变吗?”

心雨笑道:“是变,变得不再墨守成规,变得清新自由!

在嫁给你师弟之前,她在外人看来的‘沉雅恬静,寡言少语’乃是因为她内心的孤苦迷惘,生命之乐的缺失。

嫁给你师弟之后,与你师弟一起‘口痴多舌’是因为****之境让她找到真正的自己。不再迷失,不再内心孤苦,敢于言语,敢于为之。懂得拿起和放下,懂得真正领悟和欣赏生命!”

無尘闻言,不解!

無尘又道:“我师妹天生异秉,悟性极佳,对所证玄学道法一参即透。以她的资质,实远在我之上,本可成就一番不可估量的玄门业途,我师叔对她也颇为厚望。

可她却与我师弟蒙生情愫,舍却纯身静修之途,迷恋儿女之情。

为此辜负师叔期许,放弃师门重任。

舍苍生之大爱,顾私欲之小爱,分不清孰轻孰重,这不是‘迷失’吗?”

心雨道:“‘师父期许,师门重任’本是强加与身,本非自心意愿。

亦是道业名利,贪欲之念,和这世间俗尘中的贪念一般无二!

****意境让你师妹懂得放下名利大爱之虚妄,甘愿和你师弟执手偕老,呵护一世清静,是以真正解悟。乃大境也!”

無尘又不解。

许久,無尘指着远处那对夫妻道:“不知变通,愚守一时固念,徒做无益牺牲,岂不可笑!”

心雨漠然,悠悠道:“心至诚则痴,情至深则愚!爱念所在,痛非痛矣,苦非苦矣!”

無尘闻言愈加不解,道:“****亦是苦的?”

心雨默默然,不再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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