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尘转过铁匠铺朝街巷内走去,一眼望去,触目惊心,只见长长的街巷里,地上躺着无数被妖匪咬伤的伤民。
这些伤民身中妖毒,浑身红疹烂疮,都在痛苦呻吟着。
原来,那魅道恶毒,不仅与孔雀岭另外两个妖道勾结,招引狼妖匪趁机侵扰镇上,还使这次妖匪之灾带来怪异疫毒。
镇民们怕这些被妖匪咬伤之人会互相传染,与镇长商量,俱将这些伤员集中在一处看治,以免毒疫蔓延。
無尘从伤民身旁择地而过,忽然看见远处有一个紫衣姑娘的背影。只见她正俯身蹲在地上,正在给那些伤民敷药,想必是这镇上女医,正在给伤民做诊疗。
無尘本就一颗天生悲悯之心,见这惨状情景,心中难过不已。
只恨自己虽有一身道玄之术却不通医理,竟不如一柔弱医女子,不能为这些伤民减去痛苦!正自伤心,转身欲离去,忽闻背后有人唤自己:
“公子请留步!”
唤声悦耳,無尘转过身,见正是适才那紫衣女子。
这女子紫衣盈盈,紫纱蒙面,腰臂间附着一款紫绫,优美至极!额间束着一道极美的月牙紫饰,双眸清澈如水,正紧紧盯着自己。
無尘细观她骨态才陡然发现她亦是玄门中人,又忽然想起陆文竹提及镇北那两位帮助镇民降妖匪的紫衣女子,心中恍然,料知她便是二人之一。
那紫衣女子正在凝视無尘,面上紫纱却无风自起,不小心脱落了一侧。
紫纱滑落,仙容之貌,落落出尘,展现在無尘面前。
紫衣女子不小心露出了真容,正在惊慌。却忽见無尘看见自己真容后竟面如静水,端立如常,不禁心下大奇。
“此人一身正阳之气,心境纯一至极,竟然连我的真容都不能动他半波心澜!”她心里奇怪道。
“不知姑娘有何差遣!”無尘打破彼此沉默,问道。
紫衣女子束起面纱,道:“我明姑去寻那治妖毒的良方去了,我一人难以照料这许多受伤镇民,公子信步至此,可有片暇功夫助我?”
無尘见她心地善良,出言落落大方,言语之间毫无生陌,忙欠首道:“在下适才正在为不能帮助这些伤民减轻痛苦而懊恨不已!只叹自己虽略会些玄门微末伎俩,却不通医术,不知如何才能帮的上姑娘?”
紫衣女子道:“这个不打紧,我看你周身怀玄门盛阳之气,当不畏此幽冥疫毒。
我有这乾坤寸玉瓶在手,你只要用玄门功力将这瓶中乾坤寸玉凝炼成药障,再敷在众人伤口上,便能减轻他们的痛苦!”
無尘见那小瓶五彩斑斓,长不过寸许,玲珑剔透,耀眼生光。
瓶内有团彩色蕴气上下翻滚,倒出来便是一粒凝而不散的浓雾软丸。虽不知内中玄机,但想既能救人性命,定是功德无尚之物了,于是便驻足留下一起帮她。
二人在这躺满毒伤之众的街巷里左扶右施,一起帮助众人施药,二人也渐渐言语往来,熟识起来。
原来这紫衣姑娘姓白,名心雨,来自南国一方深山玄门之下,以医术见长。
此次随她那唤作‘明姑’的前辈一起下山游历四方,济世苍生,完成她的特殊修行。
二人游历至此,正好遇上这次妖匪之袭。见镇上防御法阵已羸弱不堪,便合力就近守住那镇北门户,与那外庄弟子一起抗击妖匪。
后来又见毒伤之众遍野,伤毒皆为妖匪凶恶的幽冥剧毒,非常人可解。
明姑便随众同去与镇长商议,先将这些受伤之众集中一处,严实照料,以免病疫扩散。再慢慢寻找解救之法。
一间瓦肆的角落,一名腿上受伤的中年汉子怀里正扶抱着一个脸上和身上数处被狼妖匪咬伤的妇人。
妇人未完全昏迷,阵阵苦吟,口中念叨不绝。
無尘屏耳细听,只听那妇人反复说:“三郎,你走吧!莫要被这妖毒传染,快离开这里,不要管我!”
那汉子紧紧抱住妻子,口里却不断轻唤安慰着。见心雨和無尘走来,不禁着慌!
那汉子认得紫衣女子是和镇长在一起商量过大事的‘女神医’。
以为二人看破他的心计,是来驱逐他的,便忽然匍匐向前,故意摔倒在地上,焦急的先嚷了起来。
“我也被妖匪咬伤了,我也中了妖毒,你们别赶走我!别赶我走!”
無尘伸手去扶他,他又开始叫嚷。
“要把我也留在这里,要不然我会传染瘟毒的!这是我娘子,两位活神仙,求求你们先救救我娘子……”
心雨的特殊身份赋予了她与常人不同的情念感知。适才见到他二人时便内心一阵燥热,闭目凝神便已感知到他二人之间的爱恋心意。
再看这汉子腿上伤口鲜艳,其实并非妖匪之毒,一切便了然于心。
心雨轻步走过去,让無尘给他娘子敷上乾坤寸玉药。自己却从腰里寻出一粒翠绿色的小丹丸,用手一揉,化作满掌绿粉,向那汉子腿上伤处敷去……
离开二人,無尘也早已看出端倪,问心雨:“那‘三郎’腿上之伤并非妖匪毒伤?”
心雨道:“是他自己故意弄伤的。”
無尘不解,奇道:“他为何要将自己弄伤,还假说自己也中了妖匪之毒?”
心雨道:“他要和他娘子在一起!”
無尘“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驻足道:“那便无理,他娘子已经中了妖匪之毒,命在旦夕,他不该再让自己也被传染。他应该先离开这里,等找到医治妖匪毒伤的法子,再来救她娘子才对!
若非如此,岂不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心雨听了他这番话,只觉心惊肉跳,心中冰凉至极,默默不语!
良久,心雨忽然站立到無尘跟前,双眸柔波似水,深深凝视着他,道:“把你的左手予我。”
無尘以为又要教他疗毒伤的法门,“哦”了一声将左手伸出。
心雨双手结成十指心扣,将無尘的手托在掌心,闭上双眼,潜运心神,默颂紫月心曲,用情心意念去触及無尘心境。
许久,不仅感觉不到他内心有丝毫情念,竟还有一股股寒罡冰魄之意传来。
心雨一阵寒栗,电闪般缩回双手,惊慌不已!
心道:难怪他见了我的真容还心里宁静,原来他心里的情念意识早已如九尺寒潭之冰,被人故作冰封了!他竟失去了对情恋的感觉!难怪他见到那对夫妇会有那般言语。
二人从日中忙乎到日落,终于将今日已有的这些伤众全部用那瓶中彩障把伤处敷好。
黄昏日沉,夜幕笼。
众人病痛呻吟之声也渐息!
街中心正好有一座名为“花语还香”的花铺阁楼。
这阁楼还略算清洁,又正好位于街巷中间的位置,可临街凭栏遥望,便于看料伤众。
二人替最后一位腿伤村妇敷上药障后便整敛衣裳,登上此楼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