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那人气定神闲,好像不是来看砍头,真是来买菜似的。他眼神示意,明川刀回鞘,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这人不是江路云还能是谁?刚才众人都注意这个少年的身法是如何快去了,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砍头台上又多了个人。先前刘全茂带来的人竟然都是刀都没出,就给晕在了铡刀下,叫刘全茂好没面子,这会儿见江路云出来搅局,刘大人心里骂的没好事,脸上却是道:
“什么风把侯爷吹来了?”
江路云看了看地上云里雾里的士兵们,却是对贺老二道:
“好你个贺老二,敢对刘大人的亲卫兵下药?你看看,他们都爬不起来了。”
贺老二一愣,但明显是默认了,刘全茂脸一红,众人都是憋着笑呢。看这位川北节度使大人当众出丑,也就江路云有这个胆子了,利州牧薛应物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想管的样子,没人问他,他是屁都不会放一个。
江路云咳嗽一声道:
“贺老二,你可知道劫法场是什么样的重罪?”
贺老二心情激动,只跪倒在地,磕头道:
“求侯爷为我伸冤!我大哥被那利州牧诬陷,求您主持公道救我大哥一命,至于这劫法场的罪,小人一人承担!”
江路云嘿嘿一笑,没有表态,薛应物听到自己不得不说话了,只连忙走了过来,小声道:
“侯爷,你看这····”
江路云还没说话,刘全茂道:
“这贺家老大当街行凶,伤人致死,按照安聿律法便是要砍头,贺老二劫法场更是大罪,我看今天就把他二人都斩首在此,以正法纪!”
说罢刘全茂一招手,示意行刑,竟是半刻不想留他二人性命,众人中有窃窃私语,估计都在揣测这两人哪儿惹了节度使大人,又都想到他那宝贝儿子刘天宝,当下皆是叹气,敢怒不敢言。
江路云道:
“刘大人,本侯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官大压人,刘全茂在利州横行霸道惯了,最喜爱发号施令,却不想眼前人官比自己大了三级,又是皇帝心腹,当下才知道自己失态,连忙道:
“侯爷,这等刁民贼子目无王法,以下犯上,不斩不能服众啊!”
屁,江路云看这民众们更想斩了的分明是刘大人的儿子,便是严厉道:
“贼子?刘大人说的太严重了。什么是贼子?通敌卖国的那叫反贼,蓄谋造反的那叫乱贼,鱼肉百姓的那是奸贼,刘大人,你说说,这贺家老大算哪种贼子?”
众人中有人叫好,被刘全茂看一眼都是默默低下头。而这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也叫百姓好奇,他这般年纪和那横行霸道的刘天宝差不多,又是哪路的神仙?听刘全茂一口一个侯爷,众人又在心想,我们安聿王朝哪来的这么年轻的侯爷?
到底是山高皇帝远,江路云的名头在金陵都快被喊烂了,这蜀中的人却还不知道他是哪位。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背上却是冷汗渗出,眼前人该不会是那定西侯吧?听说皇帝派了昔日定西侯江封的儿子归北,眼前这人该不会也姓江?
妈呀,这会儿有好些人觉得还是刘全茂亲切,这姓江的老子当年可是踏破了西蜀国门的第一人啊···就算三十年都过去了,老主子叫什么都没人知道了,这里好些人可还记得定西侯这三个字啊。利州是军事要塞剑门关所在之地,当年也是插旗子打仗的地方,当年插的旗上面一个“西”字,来的铁骑带着一面旗上的“江”字,还没进棺材的人可还没忘呢···
刘全茂是不知道老百姓怎么想了,只骂自己太心急了,只好道:
“侯爷说的对,可是这作奸犯科分了那么多种,按照律法,他二人确实该死。”
江路云看他一眼,又看薛应物一眼,只道:
“这该不该死,还得看薛大人怎么说。薛大人,你看如何啊?”
江路云一面观察薛应物,一面又看了贺家老二一眼,后者对上他的目光毫无退缩,比起唯唯诺诺的薛应物,倒像是该死的人是他了,薛应物吞吞吐吐道:
“这···这都看侯爷的意思。”
江路云嘿嘿一笑,薛应物赶紧低头行礼,刘全茂心里着急,这会儿却是不动声色了,只问道:
“侯爷,你意下如何?”
江路云不说话,慢慢走到了贺家老二跟前,低头耳语了一句不知什么,便是对刘全茂道:
“刘大人说笑了,这利州地盘上,本侯怎好干扰薛大人下的斩令?这犯了什么罪不打紧,薛大人说要斩那当然就要斩了。我看最好是斩草除根,别拖泥带水,这两人一块斩了得了。”
这话说得,刘全茂和薛应物都楞了。
明川打了个哈欠,徐元晋都快习惯江路云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了。
利州可怜的百姓们目瞪口呆。
斩头台上五花大绑的贺老大骂道:
“狗官!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放我二弟!”
刘全茂心想这是自己的那一箱黄金起作用了?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说了句侯爷明智啊,贺老大本是个暴脾气,火急攻心什么话都骂的出,只看了自家兄弟一眼,道:
“老二!你说话啊!你现在就把一切都说了!”
江路云眉头一扬,说要杀人说的跟要拯救苍生似的大义凛然,斩头台下一片唏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姓江的果然都是狠角色,杀人不眨眼,惹不得啊···
就在老百姓们都庆幸自己不是斩头台上人时,台上众人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刘全茂眉头紧皱,却是似乎有些紧张的样子,薛应物虽然还是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却好像在微微颤抖。贺老二却只是微微摇头,没有开口的意思,贺老大气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怕什么?今天你我二人就要丢了性命,还他妈的保守个狗屁秘密?!”
说到这,贺老二看他一眼,贺老大本是愤恨难言,却又一时语塞,秘密···为了这个秘密,十年了啊,十年!
不能说,定是有缘由。可是眼看命丧黄泉,难道甘心等死吗?
人没了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刘全茂见情势大好,咳嗽两声道:
“来人啊,把贺老二给我绑了,送他兄弟二人一同上黄泉路!”
刽子手摩拳擦掌,又是喝下一口烈酒,贺老大脸憋得通红,似乎还在挣扎些什么,倒是这时薛应物递了块上好丝绸给江路云,只道:
“侯爷,擦擦汗···擦擦汗···”
江路云看都不看一眼,拿在手上,眼看这贺老二也要被绑了,他只又来了句:
“刘大人这么心急做什么?薛大人都还没说话呢。”
薛应物自己用衣袖擦了擦汗,只道:
“听侯爷的,听侯爷的···”
江路云道:
“刘大人,我是说要斩了他们兄弟二人,可没说是今天啊!明天就是中秋了,本侯身在他乡,无甚消遣,听说这贺家兄弟酿酒很有一手,不如给他们积点阴德,酿了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壶酒,让本侯也尝尝这就要消失的手艺吧?”
啧啧,老百姓心里又骂啊,这年轻侯爷当真荒唐,说要杀人就杀人,连今天杀明天杀也是他定,竟然还要将死之人酿酒给他喝了再死。这把人命都当什么了?
江路云道:
“刘大人没有意见吧?”
之前都说了听江路云的,这会儿刘全茂又怎么反悔,虽然不知道江路云这打的什么算盘,不过这再留一天也没有大碍吧?想来中秋后自己才离开利州去金陵,事情还在掌握中,也就没什么好说,便是硬着头皮道:
“一切都听侯爷吩咐。”
江路云大声道:
“好!”
贺家老二跪下身来,只重重磕了个头,道:
“小人谢侯爷···一日之恩!”
贺老大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沉默的低下了头。这在利州城老百姓面前发生的一切说是荒唐,却也没人能说些什么,众人逐渐散去,贺家兄弟重新被羁押,江路云舔舔嘴唇,只对刘全茂道:
“刘大人,明日中秋佳节,也别忘记喝这贺家兄弟最后的一杯酒啊。”
刘全茂笑笑点头道:
“好。”
薛应物表情有些复杂,只对江路云行礼告退,便是打道回府,众人收队,之前晕倒的那些个士兵还是神志不清,要人扛回去,江路云只远远看众人都是要走了,心里不知在思量些什么,只看刘全茂一走,江路云喊住了薛应物,只道:
“薛大人,府上可还有空房间吧?”
薛应物连连点头,江路云说句好,便是道:
“那就好,今天本侯就住你那儿了,薛大人不会不欢迎吧?”
薛应物吞了口口水,差点没和贺老二一样跪下,只道:
“小人不敢,侯爷屈尊,下官不胜惶恐!”
被押解的贺老二只远远看了江路云的背影,最终还是默默不语。
中秋前夕,月儿已快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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