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奔波了四五日,终于到达余姚。
这四五日里,静翕经常沉默不语,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困惑里,穆清只顾专心赶路,不敢与静翕多言语,害怕她提萧府的事,毕竟这件事在他俩的心头都是一个劫坎。
到了余姚的那一日,穆清找了处客栈安置下静翕,便出门去打听蒋家的住处了。因为蒋家在余姚是首屈一指的富商,所以逢人问了便知。
远远驻足观看蒋家府邸,这是一座古宅,古朴的风味中又透露出一些繁华的气息。穆清的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要知道,静翕入蒋府的日子也就是他邵穆清离开余姚的时日了。不,更确切地说,是离开静翕的日子了,而心中的无奈与不舍,只有他自己知道,父亲啊父亲,你为儿子酿的这杯苦酒可以让儿子独酌一辈子了。
一路走着,一路伤感。回到客栈,见静翕也神情恍惚地坐在那里,穆清才明白,不能再这样忧伤下去了,这样会影响静翕的,于是,他来了个深呼吸,将忧伤悄悄隐藏于心底。
“翕妹妹!”穆清的声音抬高了八度,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似的,“我打听到蒋府了,真的很不错,这样,妹妹去了我也就放心了!”静翕却还怔怔地坐在那里,仿佛没听到穆清的话语。
“翕妹妹!”穆清摇了摇静翕的肩膀,“快点换身衣裳,梳洗打扮一下。”
“我去了你就放心了,是吧?穆清哥哥。”静翕静静吐出这很有杀伤力的一句。“我走时爹爹娘亲怎么说的?让我暂住几日,就来接我,你说,他们会来吗?”此时静翕的眼里已噙满了泪水,声音开始颤抖。“他们不会来了,连你,穆清哥哥也不会来了。”此时静翕已经泪流满面。
“翕妹妹!”穆清上前一把抱住静翕,用手抚着静翕的眼泪,心疼地说道:“傻妹妹!爹爹娘亲那么疼你,怎会不来接你?只是现在有事耽搁罢了。我也会来看你的!相信我!”穆清捧着静翕的脸,专注的眼神流露出无限深情,泪眼朦胧的静翕此刻更加楚楚动人,她那双迷离的大眼睛,写满无限幽怨和凄楚,穆清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深深地吻了下去,这个吻诠释了太多的眷恋,太多的疼爱和不舍。
静翕又用她那柔软的双唇小心翼翼地回应着。这些日子,穆清为她所做的一切已让她深深感觉到,这个世界上,除了爹娘,也只有穆清了,若不是穆清,在那竹林里,她已死了好几回了,既然死无所惧,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舌尖与舌尖的碰撞、吮吸,这个世界被这个缠绵悱恻的吻紧紧裹住了,直至透不过气来,这才分开。穆清死死抱住静翕,泪水夺眶而出。
静翕选了身浅紫色有着迎春花暗纹的锦服,下面配了件月白底色绣着鹅黄小花朵的百褶长裙,梳了个寻常芭蕉髻,耳边的两缕垂发自然垂在两肩,头上插着一束紫玉镶明珠的流苏簪子,淡扫鹅眉,略施粉黛,如轻云出岫般美丽。
蒋瑜家世代经商,主要经营布匹、桑麻。夫人沈文茵是余姚盐商沈平之女,膝下共有三子。大公子蒋维桢二岁那年因患肺痨用药失误造成双目失明且下肢不遂。二公子蒋煜文在县丞府做文吏。三公子蒋哲成一直在家帮助父亲料理家业。
蒋瑜已人到中年,心宽体胖,眉宇间透出几分和善,是个富态的商人。妻子沈文茵眉清目秀,精明能干,处事大方,夫唱妇随,家业还算上兴旺。穆清先于堂厅拜见了蒋瑜夫妇,并说明了萧府目前所遭遇的一切,以及静翕远道而来的目的,两位老人心中已知所然。
当静翕见到蒋瑜夫妇时,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沈文茵的眉眼,像极了母亲胡秋怡,心中那份隔阂自然消失。当穆清从怀中拿出那半只玉镯与蒋瑜的另半只全相吻合时,蒋瑜不禁动容,连忙携夫人一起跪下,“恩人在上,受蒋某一拜!”静翕连忙将两位老人扶起,“伯父伯母请起,真是折煞静翕了。”
文茵含泪而起,紧握蒋瑜的手激动地说:“老爷,老天真是开恩,这么多年我们一直盼个女儿,你看,这一天真的来了!”蒋瑜连连颔首。
文茵见静翕亭亭玉立,温文尔雅,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都是大家闺秀之风范,不觉越看越欢喜,她把静翕白嫩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里,“来,孩子,快坐下!”
穆清见蒋瑜夫妇乃忠诚善良之人,且对静翕欢喜有加,心中悬浮多日的担心和疑虑自然全无,悉心算起,自己离开京城也近十日了,只好起身告辞。
静翕随蒋瑜夫妇送穆清至蒋府门前,所有的无奈与不舍只有暗藏于心,那依恋的目光悄悄洒在穆清渐远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而穆清只有咬咬牙,策马加鞭,他不敢回头去承受静翕那爱恋的眼神,生怕自己会因此而挪不动脚步,眼前的山水,因此也变得模糊,唯有腰间的那枚杜若香囊给予他一些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