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了又看,才断定眼前的这位公子正是他惦念已久的萧子衿。
那位远在宁古塔的萧子衿。他苍老了许多。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鱼尾纹,皮肤已经变得黝黑,但那文绉绉的书卷气是永远都不会更改的。
“子衿!怎么是你?”穆清转悲为喜。“快进来!”他激动地紧紧抱住子衿,又将他请入屋内坐下。倒茶递水后便是促膝而谈,“子衿,你怎么找到这儿了?你和子佩都回京城了?什么时候的事?”穆清想知道的确实太多。
“多亏了你的那位同窗好友刘珂,我和子佩在宁古塔多有他照顾,虽说宁古塔的日子太苦,但和其他人相比我们还是快乐许多。至于我和子佩能顺利回京,多亏了国子监监丞王大人,他一直在皇上那里上奏,帮萧家翻案。”子衿说到此时眼很深远,眼神坚毅且淡定。“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也不觉什么叫做苦了。”说着眼圈发红眼眶里忽然溢出了泪水,“我知道,爹爹娘亲都不在了,听刘珂说你一直都在帮我们,不知静翕现在在哪?”
“说来话长。萧伯父叮嘱我带着静翕离开府上来到此地余姚,静翕在蒋府做了他家的养女,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穆清答道。“你可知是谁害了萧伯父?”穆清怕子衿一直蒙在鼓里,想早些澄清。
“我知道。”子衿望了穆清一眼,淡淡的吐出这三个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管你的家父做了些什么,但我知道你邵穆清从始至终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你一直在帮助我们,这些,就够了!”说着,子衿握了握穆清的手。手掌里满是理解和温存,这令穆清感动不已。
“至于你为什么来余姚,我也听刘珂说了,哎,你也真是不容易,为了你那个父亲,竟然娶了吴家小姐。好的姻缘就这样散了。”子衿说着,满脸的惆怅和失落。穆清知道子衿指的好姻缘是静翕和自己,再次吻合了刚刚叶叔所言的三少奶奶带给他的痛苦和失落,悲凉的叹口气道:“这或许就是命吧!”
“我知道,你娶吴家小姐是为了救你的父亲,但你选择来余姚就职是为了翕儿。”子衿肯定的说。“其实,翕儿还是蛮幸福的,无论以后怎样,但终究有你这样的知己。”
“你真是我的好兄长,人生得你这样一知己,死也足矣!”穆清对子衿说了这样一句然后和子衿相视而笑。
“我这次来余姚是想邀你和翕儿一起回京城,毕竟宅子已收回了,子佩在安排打扫出新,我们一起回去看看旧园,重聚一下。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往昔吗?那可是我们最美的时光啊!”子衿无限感慨。
“嗯,好啊!我是肯定要去的,一会我带你去找翕儿。”穆清答道。
穆清将子衿送到蒋府跟前便起身离开。他害怕见到静翕,一想起她马上要成为蒋家的三少奶奶,他心里就有着说不清的酸楚。
“当当当”当子衿敲开蒋府的大门并呈现在静翕跟前,静翕更是紧紧抱住子衿哭的泣不成声。这哭声里包含了太多的思念,太多的牵挂,太多的触景生情,太多的绝望和希望相交织的困惑在这一刻迸发开了,如山洪崩裂般。“哥哥,哥哥,你知道翕儿有多想你吗?这是真的吗?我没有做梦吧?”静翕边哭边喊。
“翕儿,我和子佩都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你了!”子衿也哭道。
静翕将子衿接入东暖阁内,娓娓向子衿道来在这儿的一切。听闻子衿邀自己回京,更是欢喜。得知穆清一起同行,显得有些犹豫。“看来,很多事情你都蒙在鼓里。”子衿见状说道。
“我知道是邵秉义害的我们父母双亡,可是这一切并不是穆清的错。要不是穆清,你也不能顺利来余姚,我和子佩也不能在宁古塔安生,更不谈回京了。放下这些不说,如今邵秉义也遭了报应,可怜的穆清为了救他的父亲,被逼无奈娶了吴家那个傻小姐,这些你知道吗?”子衿向静翕道。
“什么?娶吴家小姐是为了救他的父亲?”静翕恍然大悟。
“你以为呢?我们自幼和穆清一起长大,他的心气你不明白?他心里一直装着谁?他忍受了多大的委屈又有谁知道?”子衿说的有些动容。
“还有,他为何来余姚就职?”子衿反问静翕。
静翕不语。她知道哥哥为何反问自己,答案不用说了。她的心里开始同情穆清,对穆清的婚事以及家室开始全然不在乎了。是的,穆清来余姚正是为了自己,她从一开始就明白,只是今日从子衿的口中更加得到了证实。她开始为这份爱打动,心里默默庆幸世界上居然存在这样一个执着的人。从他出现在余姚的那一刻起,从思翕亭里那一刻萧声起,从小翰林遇事他的立马出现开始,一切的一切早已就注定着他俩的惺惺相惜,爱恨缠绵了。
“那我们何时启程?”静翕问道。
“明日一早吧,穆清还得去县衙告假。”子衿笑对静翕。
第二日清晨,穆清便早早出现在蒋府的门前,他的身影还是那么颀长,秋雨缠缠绵绵,见静翕出府穆清忙撑伞迎上去,一股淡淡的香气涌过来,静翕一眼便看到了那枚杜若香囊依然系在他的腰间,静翕微微欠身行礼,头上的流苏银簪轻轻触到穆清那清灰色的长袍边,两人四目相对,惊鸿一瞥化作那无限柔情藏于心间,虽是无声却甚是有声。
终于,回到了故里。
子佩已远远在门前迎候。见到静翕和穆清,无限伤感的同时又是无限欢喜。子衿和子佩官复原职,庭院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只是高堂两座已空空如也,多了只是父母大人的牌位。兄妹三人一一祭拜。穆清随后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