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邵两家联姻的事都是由吴昊茗一手操办,虽说吴家只是嫁女儿,但因这桩婚事是由吴昊茗指使,又因他的官职高于邵秉义之上,所以邵秉义只有听允一切。
先是双方过了门帖,门帖上清楚地注明了祖宗三代的籍贯、职位及功名,如照门帖上看,****筠果真是下嫁了,吴家三代皆是正六品之上,而邵家也只是邵秉义乃正六品,出身也是寒门,再是庚帖,庚帖上思筠的生辰八字也的确与穆清相合,这些令邵秉义心理多少也有些舒坦。
至于女方送来的嫁妆六十四抬,则更令邵秉义唏嘘。从余姚最好的府宅以及田亩房产,金银细软,珠宝翡翠,以至家庭最初的梳洗便盆,看的出吴昊茗对思筠的用心良苦和那份深沉的父爱。
大婚的日子定在初八。待思筠嫁入邵府且三朝回门之后便随穆清回余姚赴任,一切安排的是井然有序,且条理分明,这一切不得不令邵秉义由衷佩服。
初七的这一天,穆清便在家里的祠堂内祭拜天地祖先,以便第二日的迎娶。
第二日,春光明媚,碧空如洗。邵府内张灯结彩,一片喜气。穆清身着红袍,身披红帛,腰间系一黑色玉带,却仍念念不忘那枚杜若香囊,将它紧紧系在腰间。他神采奕奕地跨上白马,领着一队人马及红色八抬大轿,吹锣打鼓地绕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前往吴府迎娶新娘。
阳光沐浴着这位清新俊逸的青年,官帽上的那枚砗磲顶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便让他显得英姿勃发,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在纷纷议论着究竟是谁家有福气的小姐攀上了这位帅气的兰翎侍卫,而在这位兰翎侍卫的心里,谁家的小姐并不重要,他的所作所为既是救了父亲,又是与心爱之人步步接近,哪怕今生今世不能再娶她为妻,只要能远远看到她,与她同在一片天空之下,都已无憾了。所以,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是欢欣的,因为每迈出一步都是与静翕一步步地靠近。
吴府早已是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吴昊茗及夫人对穆清的外表与内在皆是赞叹有嘉,欣喜万分,过了晌午,新娘便要出府了,府前的礼轿又被重新装饰了一番,轿帘前挂了一棵由根至叶的竹子,穆清见了知是吴昊茗的用意,在于这桩婚事必须有头有尾,新娘上轿起轿后娘家人又泼出一盆清水寓意着嫁出的女儿不再回头了。
一路又是吹吹打打,在新一轮爆竹声中礼轿终于落轿了。随新娘陪嫁过来的是位叫兰姨的,思筠的乳娘。思筠在兰姨的搀扶下先跨了火盆,又摸了摸门口男童手里的橘子。在“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拜高堂”及众人的喝彩声中穆清与这位素不相识的且有些智障的女子完成了大多数人人生中最期待的完美跪拜。
将思筠送入洞房,穆清又忙着招待客人,待酒尽人散,穆清也累的象是散了架子。他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他扯下红帛拎了一小壶酒,静静来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寂静无声,院内的海棠已经盛开。零星的玫红色花苞衬托着粉色的重花瓣,翠绿的嫩叶轻柔地托扶着这花中仙子,正所谓“淡淡微红色不深,依依偏得似春心。”往年的这个时节,静翕都会来此后花园与他一起采摘海棠,做为来年的药引。可如今,他也马上要离开这里,空留这一院海棠了。
正坐在亭前的石级上饮酒,清淡的月色下只见一人提着一盏红灯笼急匆匆走来。
“哎哟,我的新姑爷,我找你找的好苦!我家小姐等你等了这么久,快随我回洞房吧!”兰姨已近中年,身材有些微微发福,白皙的面庞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不停地在上下打量穆清,仿佛在揣测他的心思似的,眼里显然有一些急躁和慌张。
穆清默然地跟在她身后。他的东厢房如今已焕然一新,大红的喜字随处可见,屋内的桌椅案几全是上好的红木,红木镂花的婚床前坐着一位娇小的女子,红色的盖头由遮住了她的面颊,大红锦服上镶嵌着彩色花边,大红裙上也是金丝绣着的各种漂亮的图案,一双白皙的小手上套着一对翡翠玉镯,双手正在那里慢慢地搓揉着一只红手绢,听到脚步声,她的身子瞬间有些抖动,双手也停止了搓揉。
就在穆清掀开头巾的那一刻,呈现在他眼前的并非一位娇羞的新娘,而是一位十五六岁的懵懂少女,正用好奇与专注的眼神打量着他,她粉团团的小脸上镶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下有着一张樱桃小口,显得可爱至极,见到穆清有些慌张,忙双眉紧蹙地望向身旁的兰姨。
“筠儿莫怕,这是哥哥。”兰姨忙上前轻抚她的后背。
“我陪筠儿去更衣,不早了,该歇息了。”兰姨道。
“嗯”穆清怔怔地望着这张簇新的镂花婚床,红珠缣丝帐轻垂着,几床大红的金线鸳鸯被整齐地叠在那里,被子下撒着一些桂圆,红枣,莲子和花生。这“撒帐”的寓意都心知肚明的。
可是,面对如此一个思筠,穆清深感无奈。
“姑爷也去更衣吧!”兰姨牵着思筠向他走来,此时的思筠已素面朝天,脸上留有的还是少女的稚气,头上的发饰也已摘去,一肩乌发泼在身后,身着藕粉色软绸衫裤,微笑地望着穆清。
“哦…好”
兰姨收拾好婚床,安置好思筠,见穆清仍身着红袍站在房外,“姑爷,你…?”看到穆清木纳的表情,兰姨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们家小姐只是没读过什么书,不爱言语,但她心里明白,时间久了,姑爷就知道了。”
“我们家老爷之所以选你这样的佳婿,只是盼着小姐早有子嗣,晚年便也有所依了。”说完,从袖笼里拿出一块雪白的贞节巾来。
“这个,婆家的人是要看的。”说完,递于穆清。
穆清很尴尬地接过贞节巾。“就算没有子嗣,我也会照顾思筠一辈子。”
“那好,姑爷自有分寸,请姑爷早些更衣休息。”说完便欠身行礼退下。
穆清在正房外足足呆了两个时辰才进去,他估测着思筠也该睡着了,他蹑手蹑脚地进去,搬了两床被褥在地上凑合一宿。
拿出贞节巾,他咬破手指,几滴鲜血立马在贞节巾上润发出一块图案。又望了望熟睡中的思筠,倒也是安心了。黎明将近之时,穆清又收起地上的被褥轻轻靠在床边佯睡了一会。
就在这一夜,余姚的蒋府也是人声鼎沸,二少奶奶琼华顺利产下一子,唤翰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