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潇竹一直是哲成心头的一个结。
今天匆匆从燕呢阁回来,就是听到了潇竹要随义父离开余姚一事。
认识并与潇竹交往已有一年之久矣。
那是去年的夏天。哲成从店铺回来,经过燕呢阁时,生生被里面的歌声所吸引,那里正上演管潇竹扮演的昆曲《牡丹亭》,女子的唱腔优美柔和,扮相也很精美,将紧锁深闺,渴望自由幸福爱情生活的少女心态表现得惟妙惟肖,令哲成驻足良久,震惊之余还感叹万千,这世上竟有如此这般美好的声音,如丝般光滑,如潺潺小溪般清澈见底,又如黄莺般娇脆,叫人沉醉休眠,想一味沉溺在歌声里,不想自拔。
从那日起,哲成便成为燕呢阁的常客。管潇竹的声音慢慢渗透进了哲成的生命,他仿佛对潇竹的歌喉产生了依赖,一日不听,如隔靴搔痒。
管潇竹,江苏苏州人氏,从小跟随母亲学习昆曲唱腔。父亲是个小茶商,家境窘迫。十七岁那年,母亲不幸病逝,继母欲将其强制嫁于一位年近五旬的当地最大茶商做妾,管潇竹不堪受辱,从家中逃跑,投靠艺人黄维为父,从此以唱昆曲为生。
管潇竹台上台下迥然不同。台上的管潇竹生灵活现,喜怒无常,对饰演的角色刻画的入木三分,而台下的管潇竹冷若冰霜,傲骨清风,对掌声喝彩常常无动于衷,这些足以令哲成唏嘘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一开始,管潇竹对蒋哲成的求见也拒之门外,尽管哲成三顾茅庐,潇竹也未动心。越是不见,哲成越是觉得好奇。后来,哲成便打发下人送去一些有关昆曲的戏服、色彩斑斓的头饰和一些有关昆曲的戏文,更有甚者,戏文旁边还有哲成的一些批注,写是对人物心理的一些揣测和描述,久而久之,打动了潇竹,潇竹才打算见见这位哲成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那一日。哲成又来到燕呢阁送戏文,忽听一位老者的声音:“公子请留步!”只见帘后出来一位老者携一年轻曼妙女子。
“承蒙公子厚爱,对燕呢阁关爱有加,老夫携义女给公子行礼了!”正欲行礼,却给哲成拦住。
“潇竹,还不快给公子递茶!”
没料到,这潇竹一见哲成居然钟了情。手中的那杯龙井随着心跳的加速在微微抖动,等走到哲成跟前更是心慌意乱,与哲成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茶水居然泼湿了哲成的手袖。
“哎呀”潇竹的声音如玉落珠盘,“真是对不住公子!”潇竹忙掏出手帕替哲成擦拭。
“你瞧瞧,你瞧瞧,哪有这样干事的?”黄维在一旁数落。
“不碍事,不要紧。”见哲成这样谦和,潇竹更是动心。
本打算这辈子跟在艺父后面唱点昆曲度过余生的管潇竹,不料对蒋府的三少爷动了芳心,居然从一开始对哲成的拒之门外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矣。
管潇竹算不上美。但她的歌喉,却宛若塘中碧莲,香远益清。哲成最为喜欢的是她的声音。
要说哲成对潇竹也并非喜爱,只是迷恋她的歌喉要胜过她的一切。所以每每哲CD是闭目聆听,他喜爱这种音韵环绕的境界,在那里,他飘飘然,与一位“丽娘”般的女子相遇。
黄维也已年近五旬,本打算带着潇竹在余姚唱个半载便去别处,可老汉也看出了潇竹的心思,于是便从头一年的夏天唱到了第二年的秋天。
这一年,于潇竹于哲CD是甜蜜且欢喜的一年。
可余姚毕竟那么小。偶尔的风吹草动都会闹得满城风雨。哲成经常去燕呢阁听戏,和着风风雨雨就演绎成哲成去燕呢阁私会管潇竹了。
这些很快传到蒋瑜夫妇耳中。
蒋家世代富商,自家三公子私会戏子之事实在是令老夫妇难以容忍,蒋瑜不得不拿出家法惩戒哲成,相反,哲成无比叛逆,于是,便有了翻墙入院与静翕初遇的那一幕。
可是,今日的哲成从燕呢阁回来之后便心事重重。
去了京城数日,回燕呢阁见到潇竹便发现潇竹比先前消瘦了,且见了他泪光涟涟的不言不语。问了半天才支吾着说她义父要见他。
哲成预感事情有些不妙。见到黄维时,黄维正一脸严肃地端坐在燕呢阁偏阁楼的檀木椅上,哲成上前行了个礼,黄维便让他落座。
“蒋公子,老汉今年已近五旬了,这些日子以来身体每况愈下,些许是肺上的老毛病又犯了。”说着,咳嗽了几声。“我知道潇竹的心思,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可我目前的状况是不能呆在余姚了,叶落归根,我得带潇竹回我的老家江西去。”
“江西?”哲成听了在椅上象被电击了一般一跃而起,“我可以帮您老治病呀!”
“不成,不成,我们非亲非故,我不能连累你。”黄维连连摇头。
“那除了回江西,没有其他办法?”哲成听了有些焦急。
“除非你娶了潇竹。”黄维清晰地吐出这一句。
哲成顿时无语,身上那些因与潇竹私会而留下的家法伤痕还在隐隐作痛。
“我知道就算你答应,你父母那边也不会答应,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我还是带潇竹早日离开为好。”
“容我想想。”哲成蹙着眉吐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