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瑜携哲成是中秋的前一日回府的。
今年蒋府的中秋不同往年。文茵让叶叔大肆操办,说要比任何一年办的要丰盛。
蒋瑜在京城做了几桩大买卖,精神气也十足,蒋府上下笼罩着一种祥和与喜悦。
中秋这一夜,厅堂里的红木镂花桌上堆满了菜肴,上至飞禽,下至走兽,应有尽有。蒋瑜夫妇坐在正中,静翕坐在文茵旁边,蒋瑜过去旁边依次为维桢和安萍、煜文和琼华,只是琼华的身边的座位仍空着,不见哲成。
“叶叔,哲成呢?”蒋瑜问道。
“三少爷一早就出去了。”叶叔答道。
话音刚落,哲成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
“你这一天又去了哪里?除了和我出去跑生意你就不能呆在屋里读书么?”蒋瑜冲着哲成道。
“好了,好了,今天中秋,大家团圆,回来就好了。”文茵在一旁劝道。
“叶叔,快把另一桌也开起来,你领大家伙坐下。”文茵笑着说。
“谢夫人,好嘞!”叶叔忙吩咐丫头仆役们摆开另一桌,这是往年所没有的。
美味佳肴,玉露琼浆掺杂起的香味弥漫整个大的厅堂。蒋瑜先举杯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愿我们蒋家兴旺昌达。”众人皆欢喜应答。接下来文茵又道:“今年中伙我甚是欣慰,因为我们府上多了位千金,琬琰,她就是我的掌上明珠。”说着,她搂着静翕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还有…”她又走身走至琼华身边,双手将琼华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我们的琼华肚子里有了我们蒋家的骨肉,蒋家后继有人了,我真是欣慰呀!”说完,居然感动的泪下。
“娘亲”静翕走过去轻轻用手帕替文茵拭泪,“娘亲高兴才对,二嫂肚子里的小宝在叫奶奶呢!”静翕说道。
文茵不禁破涕而笑,“我的儿!还是你会说话,娘亲是高兴的。”
只是这番话只戳痛了一个人的心扉,那就是安萍。她无奈地望了望自己平整的腹部,又用一种哀怨且责怪的眼神打量着身边的维桢。而维桢似乎也感觉到了,他轻轻抚着安萍的手背,安萍暗淡的眼神有了一丝喜悦。
接下来便正式开席,席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维桢也难得遇到这样的场景,也喜笑颜开,安萍不停地往维桢碗里夹菜,恪守一个贤淑少奶奶的本分。
煜文只一个劲地照顾琼华,仿佛琼华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只是哲成,仿佛有些苦闷,他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不怎么言语。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又一齐去月明楼赏月,红木八仙桌上摆满了月饼、粟子和各式糕点。静翕挽着文茵,看着天上的那轮满月,心中泛起无限悲凉,只因蒋瑜文茵在,不好借故离开。
待赏月完毕,大伙儿也各自散了,文茵随蒋瑜回到卧房内,准备更衣就寝。
“文茵啊,这次从京城回来忙于铺子的事,还有一事未告诉你。”
“何事呀?”
“这次去京城去看望了萧大恩人,静翕的父亲,不过,他已不在人世了,看到的只是他和夫人的墓碑。”蒋瑜显得有些落寞。
“是吧,是谁替他们安葬的?”
“听说是上次送琬琰过来的那位公子。”
“哦,那公子家应该是他们家的世交好友吧。”文茵揣测道。
“还世交好友,我看是冤家对头,听刑部的唐兄说,正是这位公子的父亲要置萧大人于死地的!”
“那得让琬琰离他们远点,最好不要相见了。”文茵有些胆怯。
“我看也是。”蒋瑜边说边掖紧了锦衾。
东暖阁内,静翕默默不语。
灵羽猜测不到静翕的心事,竟拿了一串红玉珠想来调节一下静翕的心情。
“小姐快看,这是昨儿哲成少爷赏的,好看不?”见静翕不语,灵羽又说:“今晚的桂花糕真好吃,小姐再尝尝可好?”
“你自己吃吧,吃完早点歇息,不用管我,我想安静一会。”静翕望着窗外的明月不动声色地说。
“去,取古筝来”
“哦”灵羽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窗外的明月洒下皎洁的清晖,月亮的光洁的面庞,仿佛娘亲的容颜,静翕想起那日离开娘亲时娘亲哭泣的眼脸,禁不住泪如雨下。
娘亲已在天上了,也许就是今晚的这轮明月吧!如此皎洁,如此宁静,如此安祥!静翕紧紧目视着这轮明月,往事如烟,往事如歌,往事又如恶梦,一幕一幕在她眼前掠过……
静翕微闭双目,抚了一首《落雁平沙》,在这秋意寥落之际,自己仿佛就是一只孤雁,却无法找寻回家的路,琴声跌宕起伏,优美动听。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不知是谁在东暖阁的回廊上对酒邀月?莫非也有人和她一样托月寄情?
东暖阁的门“吱呀”一声被静翕打开,回廊上的木栏杆上,哲成正倚在那里,眼睛凝睇着那轮明月,手里还攥着一只酒壶。
见静翕走过来,忙起身欠身行礼。“哲成寻琴声至此,扰琬琰妹妹了。”
静翕微微一笑,“哥哥对酒邀月,乃性情中人,今与哥哥又在此相聚,实乃万幸。”
哲成听到“又”字,不免有些羞愧,“上次实属冒犯,望妹妹饶恕。”说完又欠身赔礼。
“哥哥不必如此礼谦,‘一醉三日苦,饭茗不欲思’,夜色已深,望哥哥早点回屋休息,琬琰不送了。”说完,行了个礼,又将东暖阁的门“吱呀”一声关起。
哲成立在那里,晕晕然地吃了一个闭门羹,想着这位琬琰妹妹真是与众不同,不仅天姿国色,而且出语不凡,且为那么一点小小差池而咄咄逼人。
真真是雪上加霜呀!为了这些挥之不去的烦恼,他将便携酒壶里的酒一股脑儿喝光。
何为雪?何为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