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是梦落仙……”皓翊卿低声沉吟,再无光彩。皓祈卿看着他无神采的面孔,嘲讽笑道:“原来皇兄早就知道了。只可惜太晚了,接下来这大好江山尽归我手。梦落仙就算是死,也要以我皓祈卿的女人的名义下葬。皓翊卿,你得到的江山,如今是我的;你得不到的女人,如今也是我的。现在,就该你来感受一下亲人一个一个死在你身边的恐惧与绝望了。”
话语间,距离皓祈卿最近的皓玉卿已经落入他手。刃如秋霜的锋利长剑抵在纤纤玉颈上,皓玉卿面如土色。
“玉儿,二哥会让你去的很痛快的。你不要怪二哥,谁让你的命不好,投生成了孤竹语的女儿呢。”
“皓祈卿,你就是个疯子。”皓玉卿强做镇定,怒骂嗔视。
“玉儿说的不错,从看到母妃痛苦死状的那天,我就已经疯了。玉儿,看在你我兄妹一场,有什么遗愿不如说出来,二哥会满足你的。二哥也会将你风光下葬,你不必有后顾之忧。再投胎的时候可要认清了路,不要投错了人。”皓祈卿说得慢条斯理,仿佛是在救赎皓玉卿于苦难一般。
“你要杀便杀吧,何必那么多废话。”皓玉卿闭上双眼,只等待死亡的降临。只是未待到想象中的黑暗与还冷,却听到啪的一声,脖子上的那股凉意不在。惊奇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一双男女面容俊俏,仿佛真如天上的仙子。
可皓玉卿知道那人不是,虽没见过那个面目清冷纯洁的女子,可那个男子却是她认识的。于是她也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
“璃笙!君璃笙!你是来救我们的么?”皓玉卿逃过一劫,面带喜色。只见君璃笙用手中长剑抵住了皓祈卿的脖子,连东方雪也直接被君璃嫣制服。转眼间,输赢已易手。果真应了那句“云中君,阶下囚。”
“君兄,你怎会在这里?”皓翊卿语气里不掩讶异,觉得事情远远没有皓玉卿想的那么简单。果真如皓翊卿所想,只见白雪满天之下大军压城,为首的却是易飞扬。于是皓翊卿幡然醒悟,了然道:“原来如此。”便不再言语。反观皓祈卿好似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着宫门口各个被俘的手下,再看看自身处境,满面哑然。而后便被君璃笙点了周身穴位,又被易飞扬绑了起来。再看同样被绑的东方雪与才被南宫翎迟迟带到并捕获的孤竹晴雪,闭上双眼,痛恨道:“皓翊卿,都是因为你的软弱无能,因为你母后的阴险恶毒、贪婪无度!天要亡我皓家。皓翊卿,你就如此无动于衷么?”
皓翊卿皱眉不语,岂料却是东方雪率先开口,“爷此言差矣。如果我没记错,那位梦落仙姑娘可是这位君公子与公子染月心尖尖上的人。可她如今还在我们的人的手上呢。”
皓祈卿听到此言,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大声嚷道:“没错,君璃笙,你好好看看。你的心上人还在我们的人手中,识相的话就把我们的人都放了,不然我可不保证梦落仙在我们手中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随后便不停的给柳璧递着眼色。柳璧见状,踱步到君璃笙面前,淡然道:“梦姑娘在我手中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可在你手中便一定是安全的。”说着便将梦落仙送到君璃笙怀里。君璃笙抱紧怀中的柔软,看着她安宁的神色与紧闭的双眼,心里一疼。
“柳璧,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背弃荻襄族人么?”东方雪不解,大声问道。只见柳璧好看的弯眉皱起,踱至皓祈卿与东方雪面前,淡淡道:“不是我背弃了族人,而是族人背弃了我。祺王与县主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做?也为了解开君公子的疑惑,众位不如听听我的故事?”
原来柳璧本是荻襄族柳家庶出之子,柳家虽非荻襄大姓,却依旧算是名门望族。只可惜柳璧本是庶出,母亲出身不高,原本只是柳家的婢女,与柳家老爷***愉并生下柳璧后,才成了柳璧父亲的妾室。而柳璧自小美貌,因无阳刚之气而被同为柳家公子的哥哥们,甚至哥哥身边的奴才们欺凌。不过小孩子间的欺辱只是让柳璧觉得生活不易,真正的噩梦却是在他八岁那年开始的。
东方乃是荻襄皇姓,尽管东方雪只是东方家旁的不能再旁的血脉,依旧是县主之身份。荻襄人生性豪放,男风盛行。柳璧阴柔邪魅的面孔自然便被当朝权贵看上,于是年仅八岁的他便被父亲亲手送给了当时的大司马东方野做**。从此的日子对于柳璧来讲便是无尽的黑暗与折磨。柳璧不知在大司马府过了多少个天昏地暗的日子,才终于逃出。他知道只有逃到盛朝的土地,东方族人才会鞭长莫及。柳璧逃往盛朝的路上吃过野菜树叶,躲过追兵,当过小贼乞丐,也走过弯路,更被人拐卖过、欺负过。历经了千辛万苦终于逃到了盛朝与荻襄交接的西蜀。
走到西蜀城门口,柳璧再也走不动了,直接昏死过去。所幸被一个美丽的女子所救,他一醒来便看到一张温柔和善的面孔,那个人正是梦落仙的母亲宁安。后来柳璧成了宁安的义弟,又跟着宁安一起入了梦府,梦棠不嫌弃柳璧的异族身份,待他也似是待亲弟一般。梦落仙出生那年,柳璧因缘际会拜在了毒王郄冬门下学毒认药,独自闯荡。然后,梦棠成了左相,郄冬成了和尚。本该幸福的人世却因先皇的死被打破。最后,梦棠惨死狱中,红尘被迫隐于山野,而于柳璧而言,不过是灭了月光,坠了海棠,悲了燕雀,忘了故乡。
讲述完,柳璧面色阴沉。恨恨看着皓祈卿与东方雪道:“荻襄对我而言不过就是无尽的耻辱与折磨。当年若不是姐姐收留,柳璧早就死了。唯一要感谢荻襄的就是生来便给了我这张脸和这双荻襄族特有的眸,才让我这么顺利的打入祺王府成为姐夫的内应。皓祈卿,你除了把我当成棋子、当成玩物外可顾忌过我的感受?柳璧的一生是为姐姐而活的,如今姐姐去了,柳璧就应当尽力保全姐姐的孩子,又怎会为了一个只把我当玩意的人伤害她?”
“不……柳璧你……”真相大白,皓祈卿却似乎还未接受事实,一脸震惊的看着柳璧。只见柳璧俯身跪倒在君璃笙面前,沉声道:“草民柳璧拜见新君。”一呼百应,群民效仿。只留下或目瞪口呆,或面面相觑的皓氏家族。
一片跪拜之际,只见君璃笙还未有动作,就听皓祈卿如疯子一般大笑嘶吼道:“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梦棠这个老狐狸死了还留了这一手。只可惜他到死都一定没想到被他装在那心尖尖上的女儿会和本王一同下地狱吧。君璃笙,不知赢了天下却输了她的滋味如何啊?哈哈哈哈哈哈……让你最爱的女子为你的大业舍身犯险,赢了又如何?本王瞧不起你。很快本王就会与你思慕的蒹葭姑娘在阴间相会了,能与她同生共死,本王甘之如饴。你,还有我敬爱的皇兄。你们就用你们的一生去嫉羡本王吧。”
“谁说蒹葭死了。”君璃笙泰然自若,侧目轻睨皓祈卿。未待皓祈卿回答,皓翊卿率先惋惜道:“君公子节哀,梦姑娘她……真的仙逝了。”
“不……不会。蒹葭与我约定好她会活下去的。”听到皓翊卿所言,君璃笙方才动容。只见他低头看着怀中毫无生机的佳人,仿佛又信了几分。霎时跪坐在地上,将梦落仙的玉体放在了自己身上。君璃笙颤着手探了梦落仙的脉息与鼻息,仿佛确信了梦落仙的死讯。他抱紧梦落仙的俏首,将她贴紧自己的怀里。一时间天地俱寂,无一人发出声响。仿佛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君老爷子到。”娇俏女声从身后传来,打破片刻的寂静。只见慕鸢扶着君尚缓步而至。君尚的状况很不好,一只手捂着胸口,面色惨白,显然是受了重伤。他看着依旧拜倒的众人,突然间就打起精神,宏声道:“都跪着做什么,快起来。”他摆脱了慕鸢的搀扶,率先走到人前,看到了一脸悲戚怀抱着梦落仙的君璃笙,道:“子岚,梦姑娘她……”
“爹,是孩儿没保护好她。孩儿负了对爹爹的承诺,也负了对她的……”
“子岚莫要悲切,梦姑娘生前忠烈,死后芳魂一缕归天宫,从此落仙化真仙。待登基正位后,且以长公主礼厚葬了她吧。”未待君璃笙有所反应,君尚兀自踱步至皓翊卿等人面前道:“陛下英年才俊,又初德贵子,早逝可惜。”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君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言。”皓翊卿无畏直视君尚双眼,淡然道。
“当真是有骨气的,老夫敬佩。难怪陛下会得吾儿另眼相待,求老夫留下活口。”君尚大笑,仿佛牵动了伤口,脸色变得更白。可他不以为意,淡然叙述着今日之事,仿佛与他毫无关系。
“万寿节宴祺王谋反,至孤竹双后惨死。所幸君家救驾方保住陛下性命。陛下心生感念,故嫁妹于君家子岚。陛下回顾在位时民不聊生,无颜再立于帝位。退位让贤于驸马,自甘为尘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你这是在逼朕。”
“陛下此言差矣。如今陛下所需不过乃你一家四口从今往后能够活命,而我君家不过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称帝的理由。各取所需,这是公平交易。”
“君老先生安排精妙,看来朕不答应都不行了。只不过玉儿的婚事,要她自己做主。另外,朕愿自请为布衣,只求我与玘珞和孩子一生安宁,这尘王的封号朕不要也罢。君老先生若是不答应,朕宁可自尽在这昭阳宫前。”
“好,听凭皇上吩咐。不知长公主殿下意下如何?”君尚眯起双眼,仿佛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皓玉卿在经历了生死之后,又君尚如此压迫的眼神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她身边的鱼玘珞轻轻拉着她的玉手以示安慰。皓玉卿看了一眼温婉祥和的嫂子,鱼玘珞还以微微笑容。皓玉卿缓过神,望着不远处神情哀伤的君璃笙,回想着他的琴音和他在皓祈卿手下救下她性命的时刻,心下一疼,刚想答应道:“我……”谁知话还没说完,就听君璃笙缓声道:“我不同意。”
只见眼神一直留恋在梦落仙身上的君璃笙突然抬头,目光坚定。
“她是我早就定下的妻,我的一生中只能有她一人。”
蒹葭,无论是生是死,你都是我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