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潮堂、贺熙华及古寒星三人同行,自金华快马行向东南,投往东海剑派所在地,雁荡山。
古寒星的坐骑仍是胡雪珊的那匹马。在富贵海堂山庄养伤时,他已托人将此马索回,不管他行至何处,他都将带着这匹马随行。
他们三人骑马奔行数日,这一日终于抵达雁荡山,东海剑派在这里开山立派已历百年。
雁荡山,山景雄伟,重山迭翠,群峰峥嵘,溪清潭碧,洞幽瀑奇。古寒星初登此山,目不暇给,美不胜收。
行到一处山门,古寒星乍见一队剑士把守在山门口。这队剑士背插长剑,壮健剽悍,纪律严整。在见到毕潮堂时,他们恭敬地向毕潮堂躬身行礼,之后他们立即搬开拒马,打开山门,让出路来,并吹响号角,向东海剑派的殿堂通报讯息。
号角响过之后,钟声就开始自远处响起。打响的钟声在空谷回响,远近可闻。原来这队剑士是东海剑派戊守山门的守卫,经他们传报,殿堂旋即以钟声通告门人应对。
经过山门时,古寒星赫然发现,山门后方有两座高耸的石造防御箭塔。箭塔上还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弓箭手,这样的守御武力让古寒星为之震慑。
原来,东海剑派与神鼎教血战之后,东海剑派怕重蹈覆辙,不但加强门人弟子的武艺训练,更在隘口处建山门及箭塔,并经常动员做抗敌演习。这样的忧患意识有其必要性,领导者的深谋远虑也可见一斑。
通过山门,再往前行,东海剑派的殿堂隐然可见。东海大殿这时聚集了一些东海剑派的重要人物。这些重要人物有马自鸣、黄晨曦、童铁遥与宋朝明,他们在此迎接毕潮堂的归来。他们几个都是毕潮堂的师弟,与毕潮堂同辈,是东海剑派的领导阶层。
毕潮堂与他的师弟们相见欢,彼此寒暄问好。
随后,毕潮堂先介绍古寒星给他的师弟们认识,他道:「众位师弟!我来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剑界圣地的传人古寒星。」
马自鸣、黄晨曦、童铁遥与宋朝明等人一听大为震动,莫不啧啧称奇道:「稀客!」
毕潮堂再一一介绍他的师弟们给古寒星认识,他的众师弟分别是四师弟马自鸣、五师弟黄晨曦、六师弟童铁遥、以及七师弟宋朝明。
古寒星向这些前辈们恭敬作揖,一一行礼致意。
马自鸣朗朗称赞道:「我们听说,古兄弟佼佼不群,在武林大会上,展现剑界圣地独门武学,技惊四座,震威八方,轰动武林,真是英雄出少年。」
古寒星不矜不伐,谦冲为怀。他拱手谦逊道:「前辈过奖谬赞,晚辈实不敢当。」
毕潮堂道:「各位师弟可能还不知道一件事。古兄弟从神鼎教那里脱逃出来,并且替贺师弟捎来书信。十年来,我首度获得贺师弟的信息,这可真要感谢古兄弟。」
此言一出,毕潮堂的师弟们全都一愣,尽皆傻眼,惊诧不敢置信。
马自鸣惶惑惊道:「真的假的!古兄弟去过神鼎教,认识二师兄,并且有二师兄的讯息。」
毕潮堂道:「古兄弟曾在神鼎教待了三年时间,不但认识贺师弟,而且对神鼎教知之甚详。」
黄晨曦道:「能否请古兄弟说说神鼎教那里的情形,好让我们了解一下。」
古寒星于是道:「神鼎教在皖北,所在地是一河谷地。该谷地为高山俊岭所围绕。神鼎教人在谷口处筑有城垣,建立关口,日夜驻防,守卫森严,关防严密。谷地之内,有田地,有丘陵地,有山坡地,面积广阔。神鼎教在这谷地,招纳教众,聚众达三千余人,组织严密,纪律严整,阶级分明,武力坚强,势力庞大。」
童铁遥请教道:「神鼎教的三千教众中,应有老弱妇孺,有战斗力的武士未知有几人?」
古寒星道:「神鼎教崇尚武力,几乎人人练武,有战斗力的武士约有千人左右。」
古寒星的一番话,让毕潮堂与他的一班师弟们有了新的认识。
宋朝明不禁惊呼道:「这么说,神鼎教在这十年间已增长了一倍。」
马自鸣道:「照古兄弟所言,神鼎教有武士千人,而我派有剑士六百人,即使我派倾巢而出,也不一定能击败神鼎教。除非我们能扩充一倍实力,再招募培训另外六百人,才有胜算。」
黄晨曦道:「倍增我派实力,意见甚好。可是考虑到生计问题,我们可能办不到,原因是咱们东海剑派的基业,只能维持现有六百人的生计,要再额外招募更多人,那多出来的生计问题恐难解决。」
童铁遥道:「人数优势不是绝对必要的,高手群的多寡,以及一般门徒的武功级数,才是胜败的关键。我想请问古兄弟,神鼎教高手群有几人?级数如何?」
古寒星答道:「神鼎教武功最高之人当是他们的教主。再者为神鼎教的四堂堂主。再下一级是神鼎教各堂的左右护法,总计八名。神鼎教十六狼蝎是其教主的护卫,武功稍次于神鼎教各堂的护法,不过也能算在高手群之中。加一加,神鼎教的高手最少有二十九人。」
马自鸣他对此做了个比较道:「我派武功最高之人当然是我们的掌门大师兄,再者是我们这几个师兄弟。而年轻一辈的好手有十名。再计本派特别训练的一支十六人剑阵队伍,我派高手群人数有三十一人,实力和神鼎教相当。不过,再让我们训练个一两年,我们的高手群人数至少可再增加五人,达到三十六人。届时我们的实力应该可超越神鼎教,所以我们要努力并且加紧地培训我们的弟子,提升他们的武功级数。」
敌对阵营的想法都是要置对方于死地,思考方向都是要消灭对方为主,路就这么一条,走的辛苦,代价也高。难道没别条路走吗?古寒星思考着这个问题。
毕潮堂这时讲话了。他道:「今天的讨论不一定能有结论,那没关系,起码我们对问题的了解又更深了一层。现在,我想请各位师弟看一下,贺师弟写给我的书信。在这书信之中,贺师弟提到几件事情,我想跟你们大家讨论一下。」
说完,毕潮堂自怀中取出信来,让其师弟们逐一传阅。
马自鸣、黄晨曦、童铁遥与宋朝明等人看到信,震惊莫名,惊呼连连。
传阅毕。毕潮堂道:「二师弟在信中传递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他很想回家来。第二是,他说他在神鼎教未曾受过虐待,请大家不用过于担心他的处境。第三是,他强调不要因为他而放不下彼此间的仇恨,仇恨让人心中容不下爱,而心中无爱则不会有好的事情,人生不该是这样子的。」
古寒星这时补充道:「事实上,贺云生前辈希望双方能放下过去的仇恨,并终结现在的敌对关系。」
这样的新论点首度被提出来。过去从没人敢与敌方言和,谁也不想被冠以秦桧奸贼之流。今日乍闻此论点,有些人仍感突兀而难以接受。
宋朝明他便直言道:「会不会二师兄已经投降了神鼎教,才会出此言?」
古寒星道:「三年前我被抓夫到神鼎教。神鼎教让我负责替独立峰的牢房送饭,而这独立峰牢房,就是神鼎教囚禁贺云生前辈的地方。神鼎教一直希望贺前辈能投降,然而贺前辈就是不肯投降而一直被关着。今年三月,贺前辈与我共谋自神鼎教脱逃。我逃出来了,可是贺前辈没有那么幸运,他被神鼎教的追捕队截到,然后又被抓回去了。逃出来的我,今日站在这边与大家说话,但贺前辈仍被神鼎教监禁在独立峰的牢房内。如果贺前辈已投降,那他应该不会再被关。然而他现在仍然被关在那里,因为他没有投降。」
古寒星这番侃侃而谈,让所有人为之动容。
宋朝明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刚才我失言了。」
毕潮堂道:「我们不能让二师弟被监禁到死,我们一定要把人救回来。」
黄晨曦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组织一支特遣队,深入敌区,把咱们的二师兄救回来。」
童铁遥附和道:「特遣队!好办法算我一份,我去救人。」
古寒星道:「派特遣队,深入敌区救援,想法很好,但风险高了点。我建议贵派考虑,组织一支特使团,直接去把贺前辈要回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谈不成也不致于会丢性命。」
古寒星的新论调让众人眼睛为之一亮,派人去谈判而不是派人去救援,这有意思也值得探讨。
贺熙华这时道:「不管是特遣队或者是特使团,我都将参加其中,绝不缺席。」
毕潮堂道:「派特使团去把人要回来,这可行吗?若谈不成,会不会又引发新战争?」
古寒星道:「各位前辈!神鼎教为何不杀贺云生前辈,那是因为他们惧怕东海剑派的报复行动,他们要用贺前辈当人质,令东海剑派不敢轻举妄动。十年了,神鼎教也许早就不想与贵派为敌了,所以我建议贵派组织一支特使团去神鼎教,问他们要不要打,不打放人,不然准备受死。」
古寒星之言好像不是谈和示弱,反而是恫吓示强。年轻人不知轻重地在那口沫横飞大谈异论,令东海剑派这些老成持重的保守者面面相觑。
毕潮堂咳了一声,缓和一下他们的惊异,随后他道:「我怕事情没那么容易。如果神鼎教愿意放人那当然好,那表示他们不想与我们为敌,其实我们也不想永久与他们为敌,就此结束双方敌对关系也好。倘若神鼎教拒绝放人,那真的就要开打吗?」
古寒星掌握到毕潮堂并不反对和谈,东海剑派的领导者如果不反对和谈,至少和谈就有可能,只是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谈和,此刻还说不上来。
古寒星道:「派特使团去,至少传递了一种不一定要打的可能。东海剑派有这样的智慧先敌而为,既可提振己方士气,也可令敌方慑折,因为强者才有这样的格局和气度。」
马自鸣道:「出使之人为敌方羞辱者自古就常发生,而且被鲁莽的敌方砍头也不乏其例。如果我们真要派使者去神鼎教,我方不知有谁能当此危险的重责大任?」
贺熙华跳出来道:「我!此事非我莫属,我愿入虎穴救我父,生死不计。」
黄晨曦道:「熙华师侄自告奋勇去救父,勇气可嘉,我不敢阻止。只是,我怕神鼎教真的拒绝放人,熙华师侄见到自己父亲被如此对待,岂能受忍得住,怕就要当场动起手来,结果当然是不堪设想。出使之人我认为得审慎择选,派熙华师侄去,风险太高,我有疑虑。」
在场所有人皆认为黄晨曦之言有道理。现在没有人不赞同派特遣团的办法,他们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可以出使。
古寒星道:「假如贵派也认为适当,晚辈愿以第三者身份,忝为东海使者,代为谋和。」
古寒星这一语石破天惊,惊动四座。
古寒星似乎是急公好义之人,如此之人当然可以托付重责大任,而且求之不得。
毕潮堂呵呵笑道:「古寒星小兄弟是剑界圣地的传人,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派若能委请剑界圣地的人代为出面斡旋,那我派与神鼎教之间的仇恨对立关系或可化解,而我派失落在敌营的英雄将能够回家。」
东海剑派向来以毕潮堂马首是瞻,毕潮堂既已定调,门人则将戮力与共。
贺熙华这时跪求道:「请师父及众位师叔们,准许我加入特使团,让我护卫古兄弟去神鼎教完成这项任务,不然我会抱憾终生。」
毕潮堂考虑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这次的任务,我们若将熙华完全排除在外,便是辜负他这十年来勤练武艺之所为。既然这孩子那么想去,我们就不要阻止他了。我相信神鼎教不敢对我们派去的特使团乱来,而且我想也是时候了,该让我们东海剑派的年轻人出去闯一闯。」
古寒星参加了东海剑派的高层会议,会议中建议东海剑派遣特使团去跟神鼎教谈判,以打开僵局,开创新局。此建议相当大胆,而且相当危险,颠覆过去的保守作法,经激烈讨论,最终被接受采纳,由东海剑派掌门毕潮堂拍板定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