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茶庄在扬州是和老祥铁铺、瑞宝斋齐名的老字号。在多数茶庄还靠收购茶农茶叶贩卖时,祝家茶庄已经在蒙山有了自家的千亩茶园。
但比起茶庄,祝家的那对儿金童玉女更出名。
祝津茶之女祝海棠,俏丽大方,莫知年之子莫东流,俊秀沉稳,若不是二人自小青梅竹马,是个娃娃亲,茶庄的门槛可就要被没人踏平了。
而今日旁晚,刚回庄里,这对金童玉女便互瞪一眼,哼的一声各走各路了,丫鬟喜鹊跟哪个都不是,最后还是跟小姐走了,少爷是男人,自然不需要多关照,还是小姐比较让人担心。
“小姐小姐,等等我……”
喜鹊在后面追,祝海棠在前头不停地抽打花花草草,小嘴撅的老高。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被骗了三两银子!他至于对我发火么?!难道我堂堂祝家还在乎这三两银子么!”
“等下!这是少爷最爱的祁国铃兰!”喜鹊高喊一声扑上去就要抱那花盆,“别别!那是老爷秦茶花苗!”
“这个也不行!”“那个更不能碰……”
祝海棠的树枝扬起来又放下扬起来又放下,最后气急了,一条抽去了喜鹊背上。
“碎嘴蹄子……你也气我!你们都来气我!”
喜鹊嘴里“哎哟哎哟”的躲着,但祝海棠毕竟也没用力,她叫唤两声便捉住小姐双手按了下去。
“哎呀,我的小姐,少爷就是一张嘴不饶人,这你也是知道的,干嘛总跟他计较这个……”
火气上头的人,不劝还好,越劝越收不住,祝海棠脖子猛然一扭,揪起喜鹊的耳朵将她拧的直喊疼。
“你还帮他说话!我忍你们够久了!”猛一拧,祝海棠松手叉腰,两眼瞪得溜圆,“来,你来评评理,说说今天到底是谁的错!”
喜鹊顿时哭丧了脸,要说今天这事,可真是说来话长。
本来是去勘察几家茶庄的差价,回来时碰上个神棍的拦住小姐非说有血光之灾,小姐起先不信,结果那神棍说了几句祝府的近况就把小姐唬住了,一句话给一两银子,给了三两才算完。
本来也没什么,偏巧这时少爷赶上来了,更巧的是少爷认得这神棍是个骗子,三言两语就拆穿了那骗子的花招,最后骗子揣着钱跑走了,少爷和小姐一路干瞪眼回来了。
这只是导火索,真正的火星是少爷无心的一句话:“你几时要能有泠姑娘的脑子,伯母真要烧高香了。”
喜鹊可以发誓,少爷真的只是顺口提了一句,可越是顺口就越说明泠姑娘在少爷的地位特殊,就因为这样,小姐恼了。
评理来讲,泠姑娘比小姐大不了两岁,但泠姑娘就是稳重机敏,小姐就是毛糙爱闯祸,所以少爷说的也是有道理,但这话她当然不能讲。
那该怎么劝?
这一犹豫,祝海棠的树枝就又扬起来了,喜鹊眼见不行拔腿就跑,这追追跑跑的,祝海棠没留神一个猛子就撞到了家丁身上,撞得那人骨碌碌滚了个大跟头。
祝海棠气恼的瞪大了杏眼:“跑跑跑,跑什么跑急着见阎王啊!”
“是啊!小的有急事见少爷……”
“你说什么呢!”
“啊呸,有贵客到了,人在花厅等着呢,小的这来找少爷过去!”
这个点都该用膳了,哪有贵客挑这会儿来?
祝海棠嘴角一撇:“走,我跟你一去。”顺便向莫大哥道个歉。
一溜小跑赶到莫东流的书房时,莫东流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正在翻看账薄,鼻梁高挺,面颊稍凹,眉宇间英挺了不少。
“何事慌张?”
看到祝海棠,他以为大小姐是来认错了,于是搁下账薄坐在了椅子上。
谁知家丁麻溜取出一块玉佩来呈上:“回少爷,有客人点名要见您,还让小的拿这玉佩来给您看。”
刚坐下的莫东流看到玉佩又直挺挺站了起来,剑眉一挑冲上去,藏似的劈手将玉佩夺下掩在袖中。
“人在哪?快带我去!”
祝海棠还没开始道歉呢,见莫东流要走,伸手就拽住了他袖子,孰料莫东流怒斥一声“松开”甩开她的手,祝海棠一个趔趄掉出了揣在怀里的荷包。
荷包发出沉闷的杂响,似是什么东西摔坏了,祝海棠愣怔在了原地。
莫东流扭头看了祝海棠一眼,紧了紧手里的玉佩推门而出。
“少爷少爷!你的外套……”
她一定是带着礼物来道歉了。莫东流咬咬牙,不是他心肠硬,实在是这贵客怠慢不得,至于海棠,只好回头再补偿她了。
站在花厅外,莫东流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门刚打开,只觉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散在鼻尖,比熏香自然,比花香精致。
莫东流掀裙裾单膝下跪道:“草民叩见贤王爷!”
立在榻旁的身影头也不回:“你父亲呢?”
莫东流剑眉微蹙:“家父旧疾复发,临时决定今年不来扬州住了,敢问殿下……”
“有个病人危在旦夕,急需莫神医的秘制金丹才可医治,你且准备准备,我们即刻出发去蒙山。”
弗白珏语调平静如一汪死水,语速极快,无形的气压盖顶而来。
伸头向榻上看去,只见半幅貂裘掩了女子的长发,莫东流深知能让殿下如此着急的人必是重要之人,当即朝门口伸手作请。
“茶庄车马现成,内有炉火,我们立刻就能启程,抄小路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到。”
“如此甚好,我们走。”
紫色身影放轻手脚抱起少女自莫东流身边而过,莫东流不敢看他比女人还妖娆的面庞,立刻低下头去,恰好这时貂裘垂落一块,露出了貂裘里面色青灰的少女。
只一眼莫东流就顿了呼吸。
是她!
他呼吸的异样没逃过弗白珏的感官,他凤眼微眯,挑起唇角:“你认得她?”
莫东流随即回神,心中却有万般滋味在心头。
岂是认得,她简直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女子,美丽睿智,比女人大气,比男人细腻。
当日他并不是要让她走,他只是气她居然一声不吭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他是个男人,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处在危险中,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一直在幻想下次再见她时,是合情景,却如何也想到可会是她奄奄一息躺在贤王殿下怀中……
贤王是人中龙凤,他又如何能比得过贤王殿下?
思及此,莫东流吸口气讪笑一声:“认得,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君子之交罢了……”
紫色身影笑得意味深长:“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本王就放心了。”
莫东流一怔没了主意,他竟不知贤王殿下对此事知道多少。
“快走吧,再晚些,就是阴阳相隔了。”
“啊?啊!是!”
于是就在扬州城刚要热闹起来的时候,一辆马车飞奔疾驰,风驰电掣之速向城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