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下前脚旋风一样行过一驾马车,城门后脚就关上了,重兵顷刻间占领了城楼,有守城士兵快速拉成一条线,阻拦出城的人们。
老百姓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时,有个骑马的缓缓而来,手里高高捧了一卷锦帛。
“扬州鱼米之乡,物资储备充足,今国难在即,步履维艰,望扬州百姓积极为国捐资。即日起,欲出城者,按人头起算,年满十五,一人两吊,十五以下,一人一吊!扬州府御史钦差,宣!”
出城居然要收钱了?!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沸腾了,当即就有人表示抗议不满。
“这钦差好没道理!普天之下,有谁家城门是论钱开关的!简直荒唐!”有个老学究,拐杖戳地,气的浑身发抖。
“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走过城门无数,还是第一次走这要钱的城楼子!信不信老子一包药给你炸了它丫的!”
“这是哪门子御史钦差?分明就是地主啊!官府送的礼还没满足,就剥削到老百姓头上了?”
“朝廷真是瞎了眼!让这种人来当官,大越迟早玩完!”
众人越说越激动,联合起来一波波冲刷士兵的人墙,士兵拿激动的百姓毫无办法,只得咬牙硬挺。
而这时,又有匹高头大马带着卫兵赶来了。
“哪个是西街的刘大富!”
马头一勒,首领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老百姓们立刻停了动作,不知发生了什么。
稍后就有个小老头,弓背屈膝拐着道走了出来。
“小的,西街,刘,刘大富,见,见过,军爷!”
老头儿话还没说完,那首领道了句“知道了”,掉转马头就要走,被刘大富抓着马鞍拦住:“军爷,小的不偷不抢,敢问军爷,找小的何事,让小的心里也有个底儿……”
首领见他可怜,也就没隐瞒道:“你女儿秀娥被沈员外看中了,要做十八房小妾,我只是来与你确认下罢了。”
刘大富两只眼睛从没瞪这么大过!
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妇女么!而且那沈老不死的都五十一了!自己闺女才十六!这,这是什么道理?!
“军爷!军爷!这可是强抢民女啊!你们千万不能这么做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还等着她以后伺候我给我收尸啊军爷……”
刘大富二话没说,扑倒在马下就是一阵哀嚎,首领却无动于衷。
“哭也没用,这是钦差大人的手谕,城中二十五以下,十三岁以上的未婚女子皆画像入花名册,供有功名,有公职,有贡献的能人随意挑选,不得违抗,违抗者,着情况论处!”
城门进出要钱暂且不提,这将大闺女当货品福利送给那些脑满肠肥的蠢猪是什么意思!
“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走了,刘秀娥还要在晚上之前送到沈员外府上呢。”
说罢,他一夹马肚子走了,刘大富两眼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
“咣当——”
手上忽然一抖,灶台旁正在盛粥的秀娥眼睁睁看着勺子掉进了煤灰里,没办法,她只好出去再拿把勺子,却正撞进了掀帘进来的男人怀中。
眼看瘦弱的秀娥要被撞翻出去,秦烨毫不犹豫抱住了她的腰,手上一用力将她拉回了怀里。
被高大的男人揽着腰身贴在胸口,秀娥身子不由一抖,脸上顿时有了红晕。
秦烨却丝毫未察觉不妥,放下秀娥后还关切的问道:“为什么脸这么红?是发烧了么?”
被一语揭破,秀娥脸更红了,低着头只看脚尖。
“没,没有,只不过刚才把勺子弄掉了,惊扰到你们了吧?”
“秀娥姑娘说哪里话,若不是姑娘肯收留,我兄妹二人早被钦差的人抓走了,不必这么客气。”
说来也是缘分,顾泠自客栈失踪后,他和同鸢每天都在扬州城里打听她的下落,但不知为何,那假钦差也在打听他们的下落。
为了不给娘娘落下把柄,他们连夜遁逃,谁成想被贪心的客栈老板出卖,夜里遭了伏击,他护着同鸢且战且退,甩掉了钦差的人马,自己也身负重伤昏厥了,恰巧这时秀娥卖豆腐回来将他二人救下,这才留住了二人一命。
思及此,秦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秀娥姑娘,那姓沈的老头子还是每天都去找你么?”
提起沈光中那老员外,秀娥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勉强笑道:“来就来吧,反正每次都会买走很多豆腐,就当他是来照顾我生意了……”
秦烨显然不信:“之前有几次我可是见他对你动手动脚的,你若还当我是秦大哥,有事就千万别瞒着我。”
秀娥天生里不会撒谎,被秦烨如此逼问更是语无伦次,又结巴又着急,最后一跺脚提起裙子就要跑,却被秦烨反应更快的撑墙拦住了去路。
“我我……”
秀娥急得一头汗,秀气纯善的脸带上了几分娇憨,却是十分好玩,秦烨瞧她着急,顿起玩心,蜻蜓点水般在她额上啄了一口,秀娥脑子顿时空白了,脸彻底红成了苹果。
而这一幕却偏偏被掀帘进来的同鸢看了个干净。
紧了紧手里刚买的扬州桂花糕,同鸢二话没说转头就要走,可没走两步又觉得自己委屈,随即扬起笑脸大喊着“我回来了”冲进了厨房里。
听到同鸢来了,秦烨毫无反应,秀娥却抱着锅盖一骨碌躲去了远远的角落里,这时,同鸢提着糕点进来了。
“我买了陈老鼻子的桂花糕,刚出炉的可好吃了!”说罢她转头瞪了秦烨一眼,“你就别想了,这份是我和秀娥的,你若是想吃,自己买去!”
她说罢秦烨就不乐意了,剑眉一蹙凑了过去:“为什么呀?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他家的糕了,你还不多买点!”
说着他伸手就朝纸包里摸,却被同鸢一把打落爪子。
“说了不让你吃,就不让你吃!”小嘴一撇,她炫耀似的挑了一大块递给了秀娥,“秀娥你工作一天辛苦了,你快先吃着,剩下的活我来做!”
秀娥小脸红红的看着得意的同鸢和讪讪的秦烨,伸手将糕点递向了秦烨。
“我不饿,这桂花糕,秦大哥爱吃,就让秦大哥先吃吧。”
秦烨顿时挑眉看向同鸢,一口咬过了秀娥手里的桂花糕,吃的一脸享受。
“秀娥姑娘真是温柔贤惠,你可要多教教同鸢,不然,她会嫁不出去。”
这话说得同鸢就气了:“我一个宫……嫁什么人!要嫁也是要皇……同意,你操的哪门子心!”
秦烨摸摸鼻子,蹙眉笑道:“也是,反正你也祸害不到我,关我何事。”
听他说出这么冷情的话,同鸢一瞬间鼻子就酸了。
“对!关你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任何事!”
说罢她提起裙摆冲出了厨房,剩下一头雾水的秦烨和一脸焦虑的秀娥。
“我去追她!”秀娥先反应过来,抬脚便要去追,但她大概能猜出同鸢希望追出去的是秦烨,隧假装踩了裙摆,一头撞进了草木灰里,落得一脸黑印。
“哎呀,我这样子怎么出去呀,秦大哥你快去追同鸢妹妹吧,天黑了,她一个人不安全。”
毕竟也是同患难的战友,秦烨也不会弃她不顾,随即点头追了出去。
刚追出院门,便听得巷子口一阵嘈杂,听上去有不少人,还夹杂着同鸢含糊的“放开我”。心道不好,他立刻提气朝前方掠去,眼睛死死盯着一群卫兵中不停挣扎的粉衣。
“她就是刘秀娥?”骑马的人厉声道。
“从刘大富家院子里跑出来的,长得挺标致,还是十六的年纪,定是刘秀娥!”
“好,带走,交给沈员外,咱们兄弟喝酒去!”
说着,首领将马头一转正要离开,胸口却突然被一拳击中,力大如重锤捶在心口,瞬间不能呼吸!
随从们面面相觑,围着首领大人不敢轻举妄动。
“你,你是谁?有本事现身来!”那首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句话没说完口中便溢上了腥气。
只听黑暗里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声:“大越御林军禁军总督统,秦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