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喀拉”的锁链响动,惊醒了窝在破棉絮里的祝海棠。
赵翠儿带着一脸坏笑提裙进来。
“一夜了,还让你睡了个懒觉,我够仁义吧。信呢?写好了我立刻差人送去茶庄。”
祝海棠攥在袖子里的手不由一紧,手里揉成一团的宣纸早已被汗打湿。
冷静后想了一整夜,她最终觉得不能害了莫东流,尽管她不知道这些当官的目的是什么,但对东流不利的事,她决计不会做。
见她不吭声,赵翠儿心道不对,对衙役一声令呵:“搜搜她身上有信没。”
两个衙役拿着棍子径直而来,一条棍子兜头下来横在腰前别了手,另一根朝腿弯一敲,祝海棠吃疼,扑通一声硬生生磕在了青砖地上。
“啊!”她短促惊叫一声,又狠狠咬了下唇。
这次绝对不能哭,莫东流总是嘲笑她是个爱哭鬼,这次她一定要让莫东流看看,她也是个勇敢的女孩子!
赵翠儿不光眉眼尖利,眼神也尖,一眼就看到祝海棠手中握了东西,顿时乐开了花。
“你,把她手里的东西取来。”
衙役领命走来,伸手就要去攥祝海棠的腕子。
祝海棠大眼睛一瞪,生怕会将莫东流扯进来,情急之下低头就把宣纸塞进了嘴里。
“唔……咳咳!”
她使劲嚼着干涩的宣纸,就差把牙都咬断了。赵翠儿和衙役谁都没想到有这一出,手忙脚乱来捏她两腮,可仍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祝海棠脖子一伸将宣纸尽数咽下。
吃了个一干二净,祝海棠抬头嘿嘿一笑:“莫东流总笑我笨,可这次我赢了。”
这就是挑衅!
赵翠儿怒极反笑,她是私生女,所以从小寄人篱下受尽人脸色,如今她掌握整个扬州城的生死存亡,又何必再忍?!
“好!你不是想吃东西么?吃!我让你撑足了吃!”
“啪啪”一拍掌,又是几个衙役进了牢房,赵翠儿厉声喝道:“准备三桶吃食送过来,用厨房里最大的桶!”
“是,大人!”
不消片刻,整整三大桶饭菜抬进地牢,每个桶都超过小腿高,堆出来的饭菜淅淅沥沥洒了一路,本来看上去相色还不错的菜早已不能直视。
祝海棠早被饿了一天,饥肠辘辘,瞧见饭菜反而两眼发光,就算撑死,最起码还能饱餐一顿!
可赵翠儿偏偏不给她念想,二话没说抬脚踢翻了整桶饭菜,白白的米饭和油光的菜顿时在泥地上滚了一遍。
“你们这些混账,这都是给人吃的,拿来做什么!我是要拿来喂畜生的你们不懂么?!”
衙役心领神会,扭头再次离去,再回来时,老远便是一阵令人反胃的恶臭,他们竟抬了厨房的泔水桶来!
取了木勺来,赵翠儿“啧啧”两声,亲手舀了泔水蹲在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的祝海棠身前。
“一天没吃,饿了吧,来,快吃啊……”
油脂发酵后的馊味直冲鼻前,饶是祝海棠一天没吃东西也忍不住呕了口酸水,她头摇的像拨浪鼓,身子更是拼了命往后仰。
“吃啊,你怎么不吃啊?”
赵翠儿像是给不听话的孩子喂饭一般,笑的温柔大方,说话更是好言好语。
而祝海棠就像不吃饭的孩子,一脸嫌恶的躲着那仿佛沾满剧毒的木勺。
终于,赵翠儿没耐心玩了,一手狠狠捏了祝海棠下颚,杏眼更是瞪的狰狞。
这种泔水算什么?当年她流落在城隍庙的时候为了没讨到饭还生吃过死老鼠,如果当时有泔水在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把泔水吃掉,可惜,那时连泔水都没有!
“哈哈哈……你们这些人就是不知足,根本不知道珍惜。好好过日子不行么?非要攀权附贵,浑水可不好趟,这就是你们贪心的下场!”
赵翠儿甜甜一笑,手上突然使力,几乎要捏碎她的下颚,祝海棠吃疼不由惊呼,可下一秒,盛满泔水的木勺毫无预兆的强行塞进了她嘴里,勺梗直接插进了喉咙!
油腻的液体合着残渣滑进食道,祝海棠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什么是惊慌,而身体下意识的呕吐才唤回了她的神思,她开始拼命的吐,吐的眼泪鼻涕直流,吐出一滩滩更恶心的东西,最后连绿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才缓了气息。
“你!你就是个疯子!”
刚缓过气,祝海棠一口朝赵翠儿啐去。
她向来率性,天不怕地不怕,小时候被邻居揪着耳朵告状还敢踢打撕咬,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大不了就是一死!莫哥哥不是常说么,士可杀不可辱!祝家的女儿,要活出祝家的骨气来!
“有种你就杀了我!看我变成厉鬼放不放过你!杀了你我们再一起去阎王殿理论!”
一口气差点没被呛住,赵翠儿硬是愣怔在了原地,半晌才挂了一丝蔑笑。
“杀你?我还没玩够呢,你想死我就让你死,那我多没面子?我要跟你好好玩玩,让你看看清楚站在你眼前的人是谁!”
“我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本姑娘也不怕!你最好烧高香拜着别让我活着出去,不然下次被玩死的就是你!”
“反了天了!谁允许你这么跟本宫说话的!”
皓腕闪电般甩出,一个狠狠的巴掌打在了祝海棠脸上,五指印记顿时显的清清楚楚。
赵翠儿像发疯一样,两眼通红,青筋爆出,一口牙紧紧咬着。
祝海棠挺直了脊背,狠狠剜向眼前的女人:“你才放肆!朝廷的走狗还装什么尊贵!欺负老百姓你有什么脸面自称‘本宫’!你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大越朝的耻辱败类!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
“放肆!”
赵翠儿脸色铁青,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捏着祝海棠的右手一把将她甩在了肮脏的地面上。
“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皇上派来的一品钦差,我是扬州城的王法,我有身份有地位,我是天下所有女人都羡慕的对象!我是皇上最宠爱的泠妃娘娘!”
“你说谁是泠妃娘娘?”
铁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冷的好像雪原万年不化的冰川,穿肉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