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堆满了痛苦:“原来你一直都是在敷衍我,从来就没对我动过感情!”
“是!”她用力说。
“五……!”我跑过去,把伞给她罩上,第一次离她这么近,能清晰地看到她胸前别着的一只展翅银鹤,能很真实地感受到她秀发的清香,更能明显地体会到自己激动的心跳。
“我说你怎么好好的变心了呢,原来……。”
“是又怎么样?”
“好……好……”他边说边走过去,把伞捡起来,“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我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不说一句话,看着她……
撑一把伞,
为她,
在雨中……
“把伞撑得专业点,好不好?拜托!”
我一言不发地将伞又住她那边移了点,而将自己的后背彻底暴露在外面。
“你为什么也不说话?”她的嗓门很高,很显然并没有为刚才的事而感到解脱,而是想哭!
“你身上湿透了,让我送你回去吧!”
“我有手有脚,要你送干吗?”
“你会受凉的……啊……阿嚏阿嚏!”话还没说完,我自己先连打了几个喷嚏!
可就这个喷嚏,一下子扭转了她对我的态度!她开始象个孩子一样,伏在我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就是女人!
虽然很冷,能清晰感受到湿冷冷的雨水顺着我的背脊往下流动,但这已是我久违了的浪漫,实在不愿轻易结束。她温柔地呜咽,雨欢快地轻唱,一条条溪流在脚下无声地汇聚,柔情地散开……
她抬起头来看看我,我很想伸手去把她脸上的泪水擦干,但思想和手臂却展开了激烈的内哄,怎么也完不成这个举动。
“我不想伤害他,可是他逼我这么做。”
我点点头,在她这样的情绪下,我不敢有半点高兴的模样,生怕破坏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成为幸灾乐祸的代言人。
“我为他悲哀!”
“你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
“不,感情的事不可勉强。如果意识不到这一点的话,他会度过很灰暗的一段时光。”
她的双眼此时已经充满了柔情,天使般的明眸似乎告诉我,她终于听到一个人明白自己的心声了。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家离这不远。”她说完便向雨中跑去。我站在原地,也没去追,眼睁睁看着她在老远的地方回过头对我看看,然后消失在巷子里,……
就象淮海战役已经胜利了一样,我的心都快开放得从嘴里冒个尖出来,收起伞,快步往牛棚跑去。
“哇,救了个什么美女啊,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五——花——肉——肉!”
“你怎么不早说,说好公平竞争,资源共亨的嘛!”
“我不跟你说过了,来不及,我再迟一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结果怎么样?”
“当然是让我用一招‘亢龙有悔’把那人打跑了——呀,糟了,书忘了还了!”
“得之东隅,失之桑榆啊!”
“我高兴怎么着,不就七十块钱压金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阿嚏!”
完了,这下真的感冒了,康泰克刚刚含有PPA被禁,还真不知吃什么药,只能多喝开水多穿衣了。
一场大雨后,天边很难得地挂上了一条彩虹,不知那个叫肉的女孩子是不是也在欣赏。
就在我站在户外怔怔发呆时,屋里电话响了。
“喂,请问你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澈而婉转的声音:“牛哥,还感冒吗?”
“你?……你怎么会有这儿的电话!”
“你是不是发烧给烧糊涂了,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多不好意思,曹贼又帮了我一把。
“小花,心情好点了吗?”
这时候的女孩子应该比较脆弱,我想。
“你能陪我出来走走吗?”
Shot,又中了个三分球。
“几个朋友约好打麻将的。”
且慢顺水推舟,先来个欲擒故纵再说。
“那真遗憾!……”
“不过曹贼已经替我去了。”
“吃了吗?”
“怎么,想请我吃饭啊?”
“如果你没吃,那就算了,我还是找别人吧!我可不愿意连累别人连饭都吃不成。”
“真不巧,我吃过了。”
“吃了什么?”
看来这丫头是在对我顺手牵羊了。
“老鼠!”
“你什么时候开始多管闲事,拿起耗子来了。”她在那边咯咯地笑。
“什么叫多管闲事啊?——既解决本人温饱问题,又除四害,还节约粮食,一举三得。这精神境界何其之高,连我自己都不由暗暗佩服,了得了得!”
“瞎掰!”
“哪儿见啊?”
“你说呢?”
“情人路怎么样?”
“喂,你乘虚而入也表现得太明目张胆了吧?”
“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乘人之危吧!”
“你的大话背得挺熟嘛,几乎可以出口成章了!”
“客气客气,世界第七!”
我开始觉得脑子有点糊涂,恋爱中的人果然个个有弱智倾向。曹贼若是真的在打麻将,必然让周围人等鬼哭神号,我总认为他的技术也不怎么样,主要原因是情场过度失意,作为展示上帝是公平的这一因素,让他赌场得意罢了。
为了不止于第一次约会就迟到,出了门,马上坐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这人力三轮车可是一个好东西,又省钱,又舒服,还可以顺便检阅一下镇江的姑娘。
去年坐这车时,还要拉下遮盖,防止熟人看见后说自己象旧社会的三座大山,现在大家都去坐了,看见了,也只要把手缓缓举起,轻轻挥一挥,说声:“同志们辛苦了!”
尽管催了车夫好几次,到了情人路,还是先看到了那个美丽的身影。
“知错了?”她调皮的对我笑。
见此情形,我心花怒放,至少她不把我当做外人了,可以开开玩笑了。
“你是近水楼台,我可是千里迢迢啊!”
她的胸口斜缀了个金色音符,象一只小鸟在欢快地歌唱。
“你可不可以稍微装出一点伤心失落,郁郁寡欢的样子,至少脸上不要有这么多灿烂明媚的笑容,如果你能在眼角挂两滴眼泪更好,要不你在眼角抹两滴雨水也行?”
“干什么?”
“刚刚失恋嘛,痛苦一下,就算是对那个男同胞……”
“他叫小华!”
“就算是给那个当炮灰的小华一点慰籍吧!来的路上,我想好了怎样怎样安慰你,说服你想开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姑娘,想开点,美丽的人生才刚向你招手,千万别做傻事。你应该象奥斯特罗夫斯基一样勇敢的活着,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雄关漫道真如铁,如今迈步从头越!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走了一个小华,还有一个牛哥呢?有道是:一个小华走了,但千万个牛哥向你走来。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相信我,没错的!——可你现在,一点伤心的模样都没有,真好比釜底抽了薪,司马光想砸缸却找不到砖头,好不容易找到块石头吧,还搬它不动。”
再看她,还真得一点笑容都没了,不由让我一惊——说说而已,也不要真的这样配合嘛!
“过去,你虽然拥有美好的回忆;但现在,你却开始奔向了光辉的明天!”
她停下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我说过要跟你拍拖了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不过……”
“我说过喜欢过你了吗?”
“我相信你不久……”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想吃天鹅肉的蛤蟆决不是好蛤蟆!”
情人路,从解放桥开始,沿着运河,一直蜿蜒到中山桥。
一路大树参天,郁郁葱葱。由上而下,分为三层。最上层,于地面平,为水泥公路,两边林立着法国梧桐,撑起云天,再排起几行冬青,护卫侧翼。路边有草坪,缀野花,外侧时而有休息石椅,仿古凉亭,内侧偶而有健身器具,如吊环,绳梯,多人用单杠练习器。中层,是河堤壁,一边是石壁,一边是雕花栏杆,石阶石道,伸手可抚河边杨柳。下层是河边,运河水弯腰可掬,垂柳拂面,花草含香,一条石径随河道弯弯曲曲,多有古韵。
可惜,镇江的男孩欠缺古典浪漫,追马子泡妞摘菜心,要么慢摇老迪轻舞三四,要么溜冰购物玩保龄,要么喝茶吃饭打麻将!
哎!总而言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快到中山桥时,路旁边竟然显出一个小吃店,这一下子勾起了我的食欲,真好比冬天的棉袄,夏天的雪糕,黑暗中的灯泡,饥饿中的面包——雪中送炭啊!
无论会发生什么结果,我老远就打断她的莺歌燕语:“来碗面吧?”
“这你也吃,太不卫生了!”
“你是什么千金小姐出生啊,咱们老百姓平日里可都吃这个,不干不净,吃了还没病。知道镇江的三怪吗?面锅里煮锅盖就是其中之一。”
在我的强烈推荐和诱惑下,她果然屈尊要了一碗香干面。心惊胆战地看她吃完第一口:“怎么样?”
她头也不抬,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说:“唔,好吃!”
由于被曹贼灌得太多,所以再饿的情况,我吃锅盖面都能保持慢条斯理,绝对绅士般的吃相。再看五花小肉的模样,我有条件相信:
——她吃完这碗面就会爱上我!
女孩子吃东西都那么好看,跟小羊羔吃草似的,小嘴一抿一抿。
“牛哥,这么早就吃晚饭了!”
我把头一抬:“曹……贼……!”
他很搞笑地用手理了下油光铮亮的头发。就这头发,滑溜得苍蝇拄个拐棍都站不稳,还用得着手去理他么?他眼一眯,嘴一撇:“小五,面还好吧?”
五花肉脸一红,也就此不吃了,从放着桌上卷纸不用,自己从包里拿出块纸巾,擦了擦嘴角:“曹贼,出来捡爱情啊?”
“二十几年前,我一不小心,将爱情掉到水里了,然后被一条小鱼吞到肚里。那鱼长大后,被一个打鱼人捉住了卖给了一户张姓人家。他家的夫人正有喜孕,但怀胎333天仍不见产。吃了这条鱼后,才顺利地产下一个女婴。弹指一挥间,二十三年过去了,我要把我的爱情找回来。”
“精彩精彩!我感动地不免想问一个问题,不知曹情痴能否不吝指教?”
“岂敢岂敢,牛哥但说无妨!”
“厕所在哪?”
五花肉在那咯咯地笑,脸都红了,把头斜依手弯,看着门外的一对情侣。
到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他俩谈得正欢。
“曹贼,要不要也来碗面?”
曹贼一愣,推了一下骑在鼻梁上的眼镜:“不用了吧?”
出了门,再往前走,就到了喧嚣的中山路了。三个人这样走路,总有点别扭,特别是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三人行,必有灯泡。
路边有两个和尚模样的人,或者就是和尚。他们一身淡灰色僧衣僧鞋,斜挎写有“佛”的深黄色包裹,尤其是有和尚们的标志性发型——光头。他们中的一个手那照相机,在瞄镜头,另一个则在一尊仙女的雕塑旁摆造型,露出一嘴黄牙,甜甜地笑着。一个老乞丐,一身破烂,白发白须,老树皮般的手里拿着个破碗,伸向那两个僧人,嘴里小声的念道着什么。可那两个混球根本就不理他。
一队身着艳妆的女子在街上行动,惹来了不少人的眼珠子。
走近了一看,个个穿着苗族服饰,最鲜明处便是头顶帽子上的七彩绚丽,琳琅满目了。每个姑娘边走边向行人发广告宣传单,看看她们斜背的横幅:“排毒养颜胶囊”。
一个姑娘跑到我们三个人面前,但只递了一张广告给曹贼。
我见此情形,趋势大做文章:“曹贼,看见没?我们三人里小姐认为只有你需要排毒养颜。你也长得太丑了。”
“错了,牛哥。你没看见吗?那小姐看我的眼神。这儿三个,数我最能让她动心,魅力值爆满,惊天地,泣鬼神!”
五花肉不干了:“曹贼,你说声,我很丑可是很温柔,大家也就可怜你一下了事了,现在你自吹自擂,让那小姐很没面子,知道吗?”
“害羞的女孩,真漂亮。”
“小花!”
熙熙攘攘的路上有一辆白色奔驰,开车的正是我们的旧情敌,小华。
五花肉回头一看,忙叫我们快走。
绿灯亮了,交警手一挥,那边的车象刚打开了圈的马一样,纷纷冲出。白色奔驰一马当先,从那位交警的身旁驶了过去,但跟着那交警就坐地上了——车竟是从他的脚上开了过去。
交通顿时混乱。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曹贼一个劲的问我。
五花肉把眼一瞪:“要么跟我走,要么就过去看热闹!”
唉!小华同志真惨!
我和曹贼相互看看,然后不约而同地掏出枚硬币。
“上次是你做的主,这次轮我。我要国徽!”说完,他将币往空中一抛。
我们的视线跟着钱追出很远,但就在它在地上滚累了要仰面躺下时,那只老树皮般的手将它一把拾走了。
旁边有个行人对着发愣的我们说了声:“方圆5米内,地上的钱全归洪七公所有。”
“我看清了,刚才是国徽。你留下看热闹,我去陪五花肉肉!”一看五花肉已走出老远,曹贼忙追了过去。
曹贼真是自作聪明,殊不知,现在表现出热心助人的一面,比在她面前甜言蜜语有效实用得多。社会主义嘛,好的精神风尚总是被人称颂的,尽管在经济利益的冲击下,无偿去做的人少了点——那位人民警察已痛得昏死过去,小华同志正用手机打电话求助呢?
“快,送他去医院!”
小华看了一下我,脸上急得通红,见有我帮忙,真好比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哪里还管得是不是横刀夺爱的情敌呢?
回来时看见一个差不多三四岁的孩子用石灰在墙上写“AOE”,大吃一惊,忙跑回牛棚,趁曹贼还没回来,打开电脑练“AgeofEmpire”。在就要通关时,才恍然大悟,那小孩写的是汉语拼音的头三个字母,而不是“帝国时代”。
在游戏的世界里,我们知道游戏的规则,可对于生命和爱情,我实在把握不住。同样,对于游戏,打错了我可以重来,而对于生命和爱情,却是覆水难收!
妲娥无粉黛,只是弄婵娟。曹贼居然还不回来,心里不由暗暗焦急,难道这小子真的捡到了爱情?
可就在我要推测出曹贼不可能俘茯五花肉的感情时,显示器猛闪了几下,跟着就听见一声闷响,从主机后冒出一朵花似的清烟,一股硫磺味迎面而来。再去开机,电脑已如安息般再不醒来。
我一拍桌子!——这时门吱呀一响,曹贼推门而入。
“牛哥,你怎么这样?电压不稳就不要开机嘛!”
“刚才好好的!谁知……”
“这下惨了,肯定主板给烧了。说不定CPU也报废了。”
“明天我给你拿南京去修!”
“今天晚上,五花肉还在网上等我呢!”
“你给她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我们哪有她家的电话号码?”
“曹贼,你不能这样吧?明明有她家电话号码,你不告诉我,太不够朋友了吧?”
“我说过没有就是没有。”
“她打电话来过,你们分明在聊天的时候就交换过电话号码,又何必隐瞒呢?”
曹贼面红耳赤。我知道他有点下不了台了,但此时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油然而生,说话也毫不留情了。
“那你赔我电脑!”说完他把门重重一关,出去了。
我也走到门外,长叹一口气:怎么回这样?——不远的宿舍楼上亮灯的窗整齐地排出“TMD”的图案。
房里一下子冷清下来,那些丑蛐蛐居然还没冻死,现在开始幸灾乐祸地唱歌了。心里一肚子的气正不知向谁出呢?我拿起一根竹棍,咬牙切齿地开始围剿行动。
这时电话响了。
****起电话,不等对方讲话,就冲着话筒吼:“曹贼不在,牛哥也不在!”然后把电话咣的一声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