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好一阵,也没能活捉那只替罪的蛐蛐,只能暂且将这笔帐记下。
那只破电话又在那儿喊人了。
垂头丧气地拎起电话:“喂……”
“牛哥,怎么这么大脾气啊!”
“那是因为人生,黑暗的人生。
于是我渴求自由,心灵的自由。
但我看不到,闻不到,尝不到,听不到,想不到,
拥有哪怕只有转瞬即逝的自由的希望。
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个又长又粗的管子,
长得看不到尽头,粗得我可以爬进去。
我看到那头有光亮,诱惑人的光亮,
那压抑太久的热情将我最后的理智和忍耐烧尽。
那是一段这样的人生:
开始怦然心动,
然后黯然销魂,
接着怅然若失,潸然泪下。
在管子中我度过了无数的光阴,
既到不了头,又回不了头,
就这么爬着爬着……”
“牛哥,继续啊!”
“小肉,下面的故事就要让你来继续了!”
“什么意思?”
“这趟管子人生的最后是豁然开朗还是恍然大悟当然完全取决于你了。”
“你把咱社会主义人民的生活说得如此悲惨,当心我告你反动。”
“小肉,你难道真的感觉不到你的出现对我的人生影响吗?”
“不听你胡扯了!”
“我喜欢你!”
已经到这份上了,我马上鼓足勇气,趁势追击。可天知道,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电话听筒里同时也传来了挂电话的声音,接着就是嘟嘟声,也不知她听见了没!
我不明白,为了一个还不属于任何人的女孩,我和我最好的朋友闹出这样的别扭。细细反思,不知是我的错,还是他的过,是我们俩都错了,还是爱情就是这样的。
到底是多年的死党,第二天我打电话跟他道歉,他也说刚才是冲动了点,是他的错。
两人再次走到一起,就跟几年前刚成为哥们那样,在街上一起走走。
“你觉得五花肉是什么样的人?”
曹贼没说话,眼睛直盯着路边的一个扎红领巾的小女孩。很显然,那个小女孩是个美人胚子。
“怎么,这么早就要开始感情投资了?”
“镇江是个出美女的地方啊,可是稍微漂亮点的女孩子不到二十就有主了。等我们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就得跟别人去抢才能得到。当然也有例外,象五花肉这种情况的。”
我知道,曹贼对这点一直是深恶痛绝的,每次看上一个女的,过不了多久,就发现那个女孩有男朋友了,就跟那个段誉开始发现每个他喜欢的女孩都是他亲妹妹一样。“这是无法阻止的,现在的年轻人在十来岁情窦绽放。不过你想想,过去十九岁没嫁的姑娘就算老姑娘了。”
“那你是说我情窦开得太迟了?”
“差不多吧,我觉得到我们这个年纪才对感情有真正的认识,只怪你没有个青梅竹马的妹妹。我听说小燕子赵薇现在成孤燕了,这也是一个机遇,你可以打打主意啊!”
“得了吧,她若不是有新欢,就是记者们无风起浪。牛哥,跟我讲讲你怎么追到前面那位牛嫂的吧?”
“怎么?这可是私人秘密,不便公布的。”
“是不是用了什么下三滥手段见不得人啊?”
“你觉得我有这个必要吗?”
“虽然主动想和你交往的女性不少,但她们应该不会主动要求肌肤相亲吧!”
“这当然,时间、地点、环境你可以创造。”
“举例说明!”
“你可以带她到高速公路,她一害怕,自然会靠近你,这时你牵手搂腰都可以。”
“馊主意,这种危险又违法的事我才不做呢?”
“我只是举个例,当然不是叫你效仿。”
“让我们聊聊五花肉吧!”
“曹贼,这一次你是不是真的动心了?”
“我就是真动心了,你会让我吗?”
“咱们有言在先,公平竞争。”
“我们是不是好久没搓两圈了,别光顾着抢马子弄得脸红脖子粗的,玩两圈和其他朋友热闹热闹。”
“不行,今天伟哥出差去了,三缺一。”
“可以找五花小肉嘛?我知道她也爱好这个。”
“曹贼,你怎么这样啊,你这不是自暴其短吗?”
“你以为你追到她就能金盆洗手,再也不打麻将吗?”
“至少现在要让她觉得我们没那么多缺点吧?说你曹贼啊,真不懂事。至少不能带她到牛棚去。”
“行,我们就到一见喜弄个包厢。”
也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人民交流开始部分归功于麻将了,酒肉朋友少了,牌友多了。我和曹贼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在如今的乡下,男孩子如果不会打牌玩麻将的话,那他肯定跟村里人交流很少,是个被别人瞧得不算眼的人,没劲,而且死气沉沉。大小官僚的交流主要在饭桌上,而平民老百姓的交流就主要在牌桌上了。
我们上学时,书上说现阶段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需要同落后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现在我看倒有点象落后的精神生活同飞速发展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了。人民的精神生活太匮乏了,要不怎么那么多人去练什么******呢,把李****乐得尾巴翅得老高:你看,我的弟子比****党员还多!
五花肉还真赏脸,穿着件湖蓝色的毛衣就来了,不知她从哪儿找来个”發”字别在胸口,把我乐得差点喷饭!
“看来,这儿离你家挺近的,”我走过去迎她,“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玩玩?”
“我家没什么好玩的——加上我,还是三缺一啊?”
“放心吧,里面还有一位呢?喂,你带了多少钱来啊,够输吗?”
“乌鸦嘴!什么话,我来是输钱的吗?如果真输了,你看,”她甩甩袖子,又翻翻裤子口袋,“我悄悄的来正如我悄悄的走,挥一挥衣袖,翻一翻口袋,不带一个钱包。老天让我输的话,就把我输在这儿洗盘子好了。”
她微微把嘴一撅,闪着两只大眼看着我。
“行了行了,今天我让着点你。我俩联手对付他们,千万别让曹贼给看出来。这儿是二十元钱,你先拿着,千万要记住,这是暂时借给你的,不是白送你的。下次见面时偷偷还我,别让曹贼发现。”
“为什么要下一次啊,你以为我这一次肯定输吗?说不定赢了呢?”
“对了,还有一点得跟你说清楚。赢了钱并不一定是好事,我们这儿老规矩,赢钱的人要请吃晚饭,你要么别赢,要赢就赢多点,否则你还是掏的钱多。所以我劝你,少输点就行了。”
我们一边说,一边走进了我们订的包厢,曹贼正同烂名一条在玩骰子,见五花肉来了,忙站起来。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江湖胜传的五花肉。小五,这个瘪三就是烂名一条。”
“久仰久仰,您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巾帼英雄。让小生对你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烂命一条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想握手。
五花肉伸过手去:“你好,烂大侠。你怎么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哪里啊,都是这两个赤佬给我起的绰号。你千万别跟他们一样,叫我‘田总’好了。”烂名一条握着她的手说道。
不知怎的,我真怕再冲出个情敌出来,忙说道:“什么田总,不就是外企一个职员吗?名字叫差点好养活嘛,烂名一条这名字挺有个性,比什么痞子蔡啊响亮多了。快松开你的烂手。小花——,我们还没握过手,对吧?”
五花肉把头发一甩:“仍然是过期作废!”说着,她走到正西的位置坐了下来。
“总有一天,我会当上总经理的。”烂命一条还在喋喋不休。
曹贼冷不丁提高嗓子,对着烂名一条的耳朵喊:“快扔骰子!”把他吓了一跳。
“扔就扔嘛,干吗那么大声,我说完不就不说了吗?”
五花肉在旁笑:“田总,你可真能说啊?”
“No,No,我之说话只不过如溪水击石,溅点水花而已。如果真的东归大海,决计无法澎湃。”
曹贼一把将他手里的骰子抢过来:“你不掷我掷。”
烂名一条还在罗嗦:“花小姐,你会我们这种麻将吧,镇江人很多不会我们丹阳这种打法……”
我发誓,以后只要有五花肉在场,绝不约烂名一条。
想不到曹贼还有今天,一将牌他能一把都不成,昔日那点赌神风范荡然无存。
“曹贼,不行嘛,要不要我借点钱给你?”五花肉面前是个钱堆,她开始洋洋得意了。
曹贼长叹一声:“如果赌场失意真能换来情场得意的话,我情愿输掉一切来赢得我爱的姑娘的欢心。”
烂名一条马上也插上一句:“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世上只有两种人:情圣和赌圣。”
“如果世上只有情圣和赌圣的话,那我也做女人。”
“你们都好有哲理啊!不行,我也要说一句。如果牛哥是女人,我就做她姐姐。”
“我可比你大啊!”
“不是如果嘛,你真是女人啊?”
一句话把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来个王顾左右而言他:“曹贼,你风云再起的头发好帅喔!”
“成了,又是一个大字。”五花肉把牌一倒,赫然一付浑青。
我发现曹贼的脸又点难看:“没事吧,曹贼?今天看来不是你发威的天气,要不以后记住这一天,12月15日,不适合打牌。刻骨铭心的记住。”
曹贼瞪着我:“牛哥,你刚才打什么发财啊?”
“麻经里不是讲要成牌打发财了?”
“那你那个红中呢,全打给她碰了?”
“要成功打红中嘛,再说我听牌了,这些单张有什么用?”
“你听牌了吗?那你手里的黑鱼怎么不打给我?”
“我手里有八饼吗?”一边说我一边把牌推掉。
“你是真的要我给你找出来?”
烂名一条:“曹贼,我也输了不少,不就几十元钱吗,没这么大火气吧?”
“他们明摆着是联本的。”
五花肉将胸口的”發”字摆摆正:“曹贼,熟归熟,你这样说我照样告你诽谤。”
她又数了数身边的钱:“今天晚饭我作东,去吃锅盖面。”
我抓住这个机会,赶快转换话题:“不行,至少去金聚楼。”
“不行,那我还得贴钱。”
烂命一条:“折中啦,去怪味楼吃火锅,那儿便宜。”
结果,曹贼这一次狂喝酒,吃完饭只得让烂命一条送他先回牛棚,我自然留下来陪五花肉。
这个冬天似乎不太冷,老让人觉得是秋天还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寒冷还没来临。
“月亮又圆了,可我只看到她的改变。如果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不见,我是否才能发现时间的变迁。又说如果了,原来现实离我真的那么远。人若醉,宜在明月逢圆。”
“感慨挺多嘛!——不知怎么,我总觉得你和网上的你不象,我也说不出是什么地方,总觉得怪怪的。”
“我很喜欢看月亮,似银钩,似玉盘,可以让我遐想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这样说我倒挺怕的,看今天月亮那么圆,真怕你现出什么原形出来。你不会是狼吧?”
我转过身对她做了个鬼脸,她一声尖叫,拔腿就跑,边跑边喊:“狼来啦狼来啦!……”
我开始在后面追她,想不到她还跑得挺快,直到河滨公园附近才抓到她。
她笑着说:“饶了我吧!”
我一把将她抱住——她的头发上一股清香。
她突然用手咯吱了一下我,我的手一松,她就象泥鳅一样从我怀里溜了出去:“不玩了不玩了!”
河滨公园的彩灯不停地跳动,下面有一群妇女拿着花扇随着音乐跳舞。五花肉调皮地跑到最后,跟着那些人故作姿态地扭扭腰伸伸手,然后笑着跑了回来。
“正准备给你鼓掌叫好呢,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牛哥,你怎么能这样取笑人家呢?”她嗲嗲地说道,“那儿有秋千,我们玩秋千去吧!”
她象个孩子似的,已经跑过去在上面晃悠起来。
我好象一下回到了童年。久违的秋千,我把她荡得老高,她在上面尽情地欢笑……
一位年轻的母亲抱着一个二三岁的孩子在昏暗的路灯下走着,嘴里唠叨着什么,一脸的不高兴。发觉她的孩子一直在看着自己,便停下来问:
“宝宝,你说刚才那位阿姨的态度好吧?”
“不好!”
“气愤吧?”
那孩子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气愤!”
过了一会,那孩子又抬起头来,用小手摸了摸脑袋:“妈妈,什么叫气愤呀?”
妈妈一愣,看着孩子一副天真的样子,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那孩子也呵呵地傻笑。
我问五花肉:“那孩子笑什么,他又不懂事?”
“他妈妈笑了,不正是最好的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