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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阁楼里的秘密

荣格的房间安排在二楼的倒数第二间,紧邻顾立秋的房间,这样有事情的时候方便些。对门就是女管家艾米娜的屋子,她隔壁是仆人费迪南德。房子的顶层是间小阁楼,据艾米娜讲,那是个杂物间,平时门窗紧锁着。

当晚,荣格便在顾立秋的老别墅里住下了。这是一座荒凉渗透骨髓的城堡,夜晚的时候更是如此。空荡荡的宅邸里弥漫着枯榕木腐烂的颓败气味,成群结队的老鼠们晚上溜出了洞,肆无忌惮地高声喧闹,似乎在宣布自己是这座巨大坟墓晚上的主人。

夜晚的大海随着夜风呼啸,海浪滔天,似乎随时要把这座同主人一样处于风烛残年的房子摧毁,淹没。树林里传来菲律宾食猴鹰和海鸟的叫声,此起彼伏,在深夜的荒凉古堡里听来让荣格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

荣格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接连做了几个噩梦。他梦见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已经死去的母亲,父亲,叔叔,兄长,祖母,外婆像鬼魂一样对他纠缠不止喋喋不休,似乎在诉说着什么秘密。一切就如同他们活着的时候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梦里,倒像是几十年前每个仲夏夜的家庭聚会,热闹非凡。

后半夜的时候,荣格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他仿佛听到隔壁传来哭喊声和快速踱步的声音。他大吃一惊,迅速披上衣服跑出房间。顾立秋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女管家艾米娜和仆人费迪南德正在顾立秋的房间里大声争吵着什么,而那个衣着凌乱、头发花白的老人顾立秋却像失了魂一样在房间里疯疯癫癫地踱步,口中喃喃自语。

荣格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他嘴里喊出一个名字,却听不清是什么。涨红了脸的艾米娜和费迪南德看到荣格进来,停止了争吵,眼神里充满了焦灼和恐惧。他们愣愣地看着荣格医生,期待他做些什么。

荣格让费德南德跟他一起扶顾立秋回到床上,让他安静下来。白发苍苍的老人像个婴儿一样,香甜地安详地睡着了。他的脸上缓缓滑落几行泪水,一副刚刚哭过老泪纵横的样子。荣格猜测顾立秋一定是做了什么噩梦。但接下来女管家的话还是让荣格大吃了一惊:老爷清醒的时候总是说有人会来杀他。

原来顾立秋不止一次出现过这种危险的梦游症状了,每次发作的时候,他都会痛哭流涕,反复呼唤着一个古怪的名字。但艾米娜似乎听得出来那是个女人的名字。荣格进来的时候,她正跟费迪南德为是否应该把老爷绑起来而吵得面红耳赤。

原来,费迪南德认为,老爷已经有过一次梦游自杀的危险经历了,应该用绳子将他绑起来捆到床上,否则就很有可能再次做出危及生命的行为;而艾米娜则坚持,老爷活了一辈子,是个有尊严的德高望重的长者,而且是她心目中十分尊重的英雄,绝对不能像对待猪狗牲畜似的粗暴地将他捆绑起来。

荣格觉得将病人看护起来是有必要的,便让费迪南德搬进老人的房间,日夜陪伴寸步不离。同时,他要尽快找到顾立秋梦游症和抑郁症的发病原因,想办法把他治愈。

后来,荣格回房间后再也睡不着了。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他恍惚听到楼上阁楼传来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伴着一阵阵呜咽的哭泣声,在空旷的宅子里显得格外凄厉。他被一声小女孩的尖叫声惊醒了,立刻穿衣起来,闪电般冲出门外,从走廊的尽头向外张望。诡异的是,那声尖叫似乎是从一个很遥远的梦里传来的,又像是从楼顶阁楼传来的。

荣格孤零零地站在走廊里,女管家艾米娜和仆人费迪南德以及刚刚闹腾完的老爷都沉睡不醒,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尖叫声和阁楼的脚步声。他们睡得很沉,甚至能听到从门缝里传来艾米娜的梦呓和仆人的鼾声。

荣格大气也不敢出,轻轻地向走廊尽头移动脚步。他静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着,生怕惊扰到什么幽灵。这个时候这座阴森古堡里的夜游族们似乎也沉沉睡去了,只剩下荣格自己蛩蛩的足音在空旷的房间里传来回声。喧闹的老鼠们早就回洞里睡觉了,一切都静悄悄的。

荣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抬头向头顶的阁楼望去。他突然仿佛被什么击中一样,头晕目眩,接着进入了一种梦幻的境界,如醉如痴,眼前出现了好多诡异的重影。他看到一个身影从阁楼的门里跑出来,轻飘飘地下了楼梯,绕过他身旁,向楼下大厅走去。

荣格也紧跟着飘忽起来,追了上去。那个白色的影子在大厅里回头看了荣格一眼,荣格顿时觉得有一股冷气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了。那个影子推开了古堡的大门,跑了出去。

荣格清醒了过来,借着古堡窗户里泻进来的苍白月光,慢慢向门口走去。云层遮住了月光,古堡里氤氲着一片冷冷的蓝色暮光。

当他追到门外的时候,只看到一片苍白的月光,弥漫在不远处雾气腾腾的沼泽地和香樟树林里。一百米远处的湖水安静得沉睡着,在幽暗云层投射出的月光里发出蓝色的光。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他在湖对岸的树林里追寻着,却一无所获。就在荣格失望地想回去的时候,突然惊愕地看到一个小女孩的脸,在他面前冷冷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吓得倒退了几步,倒在地上。可是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森林里蓝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像世俗不曾染指的仙境。月光在晨曦的微光中渐渐消融,猩红色的朝霞从东方包围过来。他咕哝了几句,意识到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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