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袭月一看单雄信要走,顿时急了,道:“不成,还没打怎么知道打不过?”许长栋哭笑不得,道:“我确实打不过你。”
翟让骂道:“你个臭小子,还没动手就先怂了,比个娘们儿还不如。”
风袭月眼睛一瞪,道:“娘们儿怎样?”
王伯当接口道:“你可不是娘们儿。”院中众人哄然大笑。
单雄信瞧这对新人着实有趣,心里好笑,仍然拽着许长栋往外走。许长栋心中爱极了风袭月,哪里肯走?这一下也急了,道:“师父,先别忙,我先和她打过再说。”也不等单雄信说话,甩脱他的手就向风袭月扑去。
单雄信双手一摊,耸了耸肩,道:“为了老婆,这小子连师父也不要了。”
风袭月见许长栋扑来,双掌一错,闪身退开两步。许长栋性子敦实,真以为风袭月打输了就不嫁,一出手就用上了全力,拳掌轮番往风袭月面门抡去。
翟让在院中叫道:“长栋,悠着点,别把你小媳妇的脸打花了!”
风袭月暗暗好笑,略觉室内局促,连架两掌,一步跨出,和许长栋擦身而过,跃出房门。
许长栋一掌击空,打在室内一张凳子上,把那凳子震得四分五裂。房外的王伯当不放过任何一个调侃的机会,道:“糟糕,嫁妆都打坏了。”
许长栋跟出房门,拳掌齐出,呼啸如风,武功着实不弱。但风袭月闪转腾挪,身法灵动至极,许长栋的拳脚没有一下能打中她。
王君可笑道:“风侄女,你怎么光挨打不还手啊?是不是怕把新姑爷打坏了晚上不好洞房?”他原本一直称呼风袭月为风庄主,这时充当风袭月娘家的长辈,因此改口叫了风侄女。
风袭月脸上一红,夹手劈出一掌,叫道:“你瞧我还不还手。”
许长栋武功比风袭月差得太多,手忙脚乱地挡了一掌,险些一跤跌在地上。风袭月再出一掌,许长栋左掌上架,右手直拿风袭月手臂,使出一招“孤帆临江”。
这招是许长栋初见风袭月时用过的招数,那时候风袭月扇了许长栋一个耳光,许长栋就是用这招格挡的。
风袭月心头一甜,忽然凝招不发,胳膊举在空中,许长栋呆了一呆,不及反应,顺手抓住风袭月的手臂一摔,风袭月软软地向后倒去。
许长栋吃了一惊,赶上两步一把抓住风袭月,风袭月顺势倒在许长栋怀里,低声道:“你赢了。”话语中充满柔情蜜意,许长栋傻傻地一笑,紧紧抱住风袭月。
王君可顿足道:“女生外向,女生外向!这比的是哪门子武?”
单雄信哈哈大笑,道:“孩子们的心事,你王庄主可不懂了吧?这俏媳妇青竹帮就收下喽,多谢王庄主!”
翟让大声道:“长栋,快松开,还没过门就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许长栋挠了挠头,傻笑着放开了风袭月,风袭月瞪了翟让一眼,从怀中摸出盖头自己披在头上。
哄闹已毕,单雄信和许长栋带着接亲的队伍退到门外,王君可替风袭月整了整衣服,搀扶着她出了院门。
翟让扯开嗓子叫道:“接亲嘞!”一名帮众点起地上的火盆,风袭月迈步跨过,引来一阵喝彩。
许长栋脸上笑开了花,从王君可手中接过风袭月,搀着她上了花轿。
青竹帮帮众纵声欢唱起来。青竹帮久居曹州,帮里都是受官府压迫的贫苦百姓,不少人落草前都讨过饭,这时唱起乞儿行乞所唱的要饭小令,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卧牛山中青竹帮帮众人数众多,没有哪处宅子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单雄信便把喜宴摆到了先前帮里头目集会的山腹空地中,就算这样也只能容得下区区四千多人,其余帮众只好散在山间各处遥遥相祝。
新娘子接到宴上,等候多时的宾客纷纷站了起来,齐声喝彩。单雄信和王君可按位次坐定,大媒王伯当引着新人走上前来,翟让大声道:“谢大媒!”
单雄信和王君可一齐起立,带着两名晚辈向王伯当行了一礼。王伯当拱手回礼,低声笑道:“两家四姓,这媒保得也奇怪。”伸手拿起两样兵刃,将风袭月的短枪递到许长栋手上,又将许长栋的佩剑递到风袭月手上,如此奇特的定情信物,只怕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对来。
待双方长辈和大媒落座,翟让再次喊道:“一拜天地,春露秋雨,佳偶天成!”
许长栋携风袭月跪倒,向卧牛山外苍茫的夜空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父精母血,恩重如山!”
新人向单雄信和王君可拜倒,二位长辈含笑点头,将他们扶了起来。
“夫妻对拜,连理喜结,情深不移!”
许长栋和风袭月相向而拜,两个人的头轻轻碰在一起,像是无言的承诺,将年轻的心紧紧相连,再不分开。
“礼成,送入洞房!”
新人入洞房,山腹中鸣锣开宴,喜气洋洋,群匪举杯痛饮,觥筹交错间人人开怀,这一夜大宴个个都是不醉不归。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洛阳城,齐遥光忽然抬头,漫天繁星在夜空中闪烁,好像要向他传递什么信息。
一旁的殷梨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看了看他,道:“阿光,你怎么了?”
齐遥光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忽然想到了小栋。”
殷梨握住齐遥光的手,轻声叹道:“小栋离家已经快十年了,一直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齐遥光把殷梨揽进怀中,他一直没有告诉殷梨自己已经和许长栋决裂,也没有向许家父母说过许长栋沦为盗匪,他的心里总存着一丝侥幸,觉得许长栋还能回头,他们三人还能像小时候一样在杭州府的乡间自在嬉戏。
殷梨见齐遥光心情沉郁,把他抱紧了一些。齐遥光只觉得满怀温香软玉,殷梨如兰的气息吹在脖子上,弄得他痒痒的,不由心头一荡,轻轻横抱起殷梨,把她放在了床上。
殷梨满脸通红,紧紧抓着齐遥光的衣襟,声音细若蚊蝇:“阿光,你……你干什么?”
齐遥光俯下身,深深吻在殷梨唇上,喘息着道:“我……我也不知道……”手指却不自觉地向下移,放到了殷梨的衣带上。
这时门外响起了齐二的声音:“老爷。”
齐遥光恼道:“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齐二隔着门道:“老爷,相大人来了。”
齐遥光听说相和到访,只好停下了动作,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握了握殷梨的手,打开门出了房间。
院中相和向齐遥光匆匆一行礼,低声道:“齐兄,我刚从工部过来。”
齐遥光点了点头,把他拉进自己的房间,道:“情况如何?”
相和摇头道:“工部那边说他们查验过了,咱们送过去的那些粉末太过细小,查不出究竟是什么,只是看着有几分像是石屑。至于京中有红色石头的地方,他们说还没有查到。”
齐遥光道:“京兆衙门和刑部那边我也问过了,两边都说没有进展。”
相和一筹莫展,道:“这么说来这案子岂不是毫无进展?”
齐遥光点了点头,搬出了一坛酒,道:“没错,而且我总觉得这案子咱们查得有些憋屈。”
相和接过酒坛,倒了两碗酒,道:“憋屈?什么意思?”
齐遥光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道:“相兄有没有发现咱们查这案子颇为不顺,似乎处处掣肘?京兆府、刑部、工部给的回话都是模棱两可,面上说是按咱们的意思查了,可是细究下去根本等于没查。我前几天去找高大人要仵作初次验尸的记录,高大人却说京兆府案件繁多,卷册堆积,一时找不到记录。我拿出金牌来镇他,他仍是这般说法,还把我带到京兆府的甲库中,给我看甲库里案卷散落满地,乱七八糟的样子。我限令他三日之内找出来给我,他就搬出各种理由说什么京兆府护卫京畿,公务繁忙,不可能天天扎在甲库里给我找一份记录。你说他这不摆明了是推诿搪塞么?”
相和喝了一口酒,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去工部那会儿么?那时候你我二人同去,工部侍郎孟大人大约是卖你这个准驸马面子,亲自接见了咱们。后来我一个人去工部催问进展,孟大人就推说公务繁忙,没空接见,我拿着陛下的金牌也没用,他只派了一个小主簿与我谈话。偏偏那小主簿对这事不甚了解,问起话来牛头不对马嘴,说来说去也只说出个不知道京里何处有红石。”
齐遥光点头道:“刑部也是这样,魏尚书明里答应我详查,可是一连许多天也没见动静,问他他便说已经查了,还没有进展,软绵绵地把我挡了回来。”齐遥光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你说,这几位大人是不是都和那背后主使有什么关联?”
相和摇了摇头,道:“这不大可能吧。京兆府掌管京城治安,刑部主司手握生杀大权,工部是朝廷和军队的管家,三家的位置举足轻重,若是这三家都不忠于陛下,我看不用别人造反,朝廷自己就完了。”
齐遥光摸了摸下巴,道:“那他们究竟是为什么对这事推三阻四的?是不是那背后主使地位太高,暗中施了什么劲,让这三家不要细查?”
相和道:“有这个可能,京兆府和工部先摆在一旁,你们刑部的魏尚书最近可和哪位朝中大员来往过?”
齐遥光想了想,道:“没有,刑部日常事务繁忙,和各部主官都有接触,但是魏尚书和其他大人议事时都有刑部官员在场,不能私下交谈。”
相和使劲挠了挠脑袋,道:“那就怪了。不过齐兄,我这几日在家细细想来,总觉得在哪见过这红色的石头。”
齐遥光惊道:“见过?在哪见过?”
相和苦笑了一下,摇头道:“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但是我记得很分明,一定在哪见过,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说着抱起脑袋苦思冥想起来,丑脸拧成了一团麻花。
正在这时,齐遥光对面的房间中响起了一声尖叫,齐遥光面色大变,脱口道:“小梨!”一把拉开房门,飞奔了出去。
院子里的齐二闻声已经拉开了殷梨的房门,殷梨蜷缩在墙角,一个蒙面黑衣人拳头挥在半空正要击下,见门打开,转头向齐二射出两道冷若寒霜的目光。
齐遥光大叫一声:“住手!”但他离得太远,来不及出手相救。齐二站在门前,老脸上吓得面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拎起门前的一个空坛子砸了过去,口中道:“别……别伤害咱们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