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回答了杨玄感的问题,并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事实上在日间拜访杨玄感两人交谈时李世民也没有敢将话说明,只是旁敲侧击地提醒了杨玄感他父兄暴毙之事另有隐情。
这时,失魂落魄的齐遥光回到了楚国公府,杨玄感一把抓住齐遥光,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两个人呢?”
齐遥光肩膀上的肌肉被杨玄感捏得一阵疼痛,他轻轻拨开杨玄感的手,缓缓摇了摇头,道:“没追上,让他们跑了。”
巨大的失望涌上杨玄感心头,他颓然退了两步,低声道:“今夜发生了太多事,本公想一个人静一静,众位先请回吧。”
李世民还是拿不准杨玄感的心思,但眼前的情况他也不便再多追问,只好拱了拱手,带着齐遥光和不癫离开国公府。
众人踏出府门的一刹那,杨玄感忽然开口问道:“李公子,你千里迢迢从太原来到鄂州,只是为了告诉本公这件事的么?”
李世民斟酌了一会儿,试探着道:“国公爷,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在下和那些江湖豪客为何而来,想必你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杨玄感伸手摸了摸怀中的两封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本公还有些东西要看,就不送各位了。”说话间,杨玄感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道:“李公子,日后本公若有事劳烦各路英雄相助,还请众位到时不吝援手。”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明白杨玄感已经做出决定,随即不再多言,拱了拱手,道:“国公爷,告辞。”
第二天一早,楚国公府大开四门,前几日被谢绝的江湖豪客又重新被请回府中。又过了几日,聚集在鄂州城的各路江湖人物都一一面见过了杨玄感,开始启程离开鄂州。
李世民也不多做停留,和齐遥光在鄂州城门外分手,带着不癫回了太原。
齐遥光心情郁郁地回到京城,一进京城就觉得气氛不对。
齐遥光家门外站满了官兵,一见到齐遥光,官兵立刻围了上来,领头的将官拱了拱手,道:“齐大人,恕末将无礼了。”
齐遥光惊疑不定,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将官道:“奉陛下口谕,刑部侍郎齐遥光结党营私,有负天恩,着千牛卫捉拿归案,押解下狱。”
齐遥光听到这话,险些跳了起来,道:“什么?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怎么可能结党营私?对了,是不是天机悬叫你们来的?”
将官摇了摇头,道:“天机悬的大人官位再高,又怎么敢假传圣旨?齐大人不必怀疑了,这是陛下亲自下的口谕。”
齐遥光一把掏出杨广的金牌,道:“怎么可能?陛下赐我随身金牌,怎么可能要抓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众官兵看到金牌,一起跪下行礼,只有那将官还站在原地,道:“陛下还有口谕:命齐遥光交还御赐金牌,不得抵抗。齐大人,末将只负责拿人,其余事情一概不知。”
齐遥光咬了咬牙,他是个忠直的臣子,不管杨广下什么样的命令,他都不会抗旨,更何况官兵身后他的家中还有两个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女人生死不明。
齐二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向那将官道:“军爷,小的……小的……”
将官看了齐二一眼,道:“你是齐大人府上的家奴吧?陛下只下令捉拿齐大人一人,其余人等暂时不受牵连,你先进去吧,在案情未明之前不准离开齐府。”
齐遥光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金牌递了过去,道:“将军,我跟你们走,请你们转告陛下我有话要当面禀报。”
将官接过齐遥光手中的金牌,道:“多谢齐大人,这话末将自会转告。”说着挥手命人给齐遥光带上镣铐。
镣铐刚要拷上齐遥光的手,齐遥光忽然道:“且慢,将军,我家中尚有慈母,她可受到牵连了?”
那将官摇了摇头,道:“齐大人的母亲和妹妹都好端端地在家里,咱们兄弟知道齐大人和公主的关系,自然不敢得罪她们二位。”
齐遥光听说母亲将殷梨说成自己的妹妹,没有暴露身份,心中略微一宽,道:“既然如此,可否容下官先回家见一见母亲?我离京多日,母亲心中势必担心。”
将官摇了摇头,道:“齐大人,陛下给末将的命令是一见到你立刻拘捕,请你不要让末将为难。”
齐遥光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戴上了镣铐。
还没来得及为逝去友情哀悼,齐遥光就被打入了冰冷的刑部大牢。
牢房中昏暗无比,四面都是墙壁,只有一灯如豆,勉强能照亮脚下的一片地面。牢房四面不与其他牢房相邻,齐遥光关进来后就再没有人来理过他,任他在牢房中大喊大叫也得不到一丝回应。
这么昼夜不分地也不知过了多少天,齐遥光的内心开始惊慌起来。他拼命地敲打牢门,放声大喊,四周依然一片死寂。
就在齐遥光结束了又一次徒劳无功的呼喊之后,牢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名狱卒推开牢门,领着一个全身罩在黑斗篷里的瘦小人影走进牢房。齐遥光大喜,一把冲了上去,道:“终于来人了!终于来人了!你们听我说,我要见陛下!”
狱卒拔出腰间的佩刀指着齐遥光,冷冷地道:“退后。”齐遥光看着寒光闪闪的刀锋,只好退出几步。
穿着黑斗篷的人向狱卒微微点了点头,摸出一小袋银子递了过去。狱卒接过银子,道:“时间别太长,被人发现了我可不好办。”转身退出牢房,又从外面锁上了牢门。
黑斗篷除下头顶的兜帽,齐遥光顿时愣住了。
来的是平阳公主的贴身侍女鹌鹑。
鹌鹑见齐遥光面容憔悴,俊朗的脸上满是尘土,鼻子不由酸了一下,低声道:“齐先生。”
齐遥光一把捉住鹌鹑,激动地道:“鹌鹑,你怎么来了?”
鹌鹑道:“是公主派我来的,这些日子公主为了齐先生的事,不知顶撞了皇上多少次,被皇上重重责罚,关在宫里一步也不准出门,只好命我想办法溜出来。”
齐遥光听说平阳公主为了自己不惜顶撞杨广,心中升起一丝感动,低声道:“公主此情,齐遥光终生不忘。”
鹌鹑看着昏暗的牢房,道:“难为齐先生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真是辛苦你了。”
齐遥光摇了摇头,道:“我还挺得住,先别说闲话了,我问你,陛下为什么忽然给我降罪?”
鹌鹑道:“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宫里没什么消息,公主也是费尽了心思才从昭容娘娘口中探出一点消息,说是齐先生心术不正,结党营私,触了陛下的逆鳞,陛下闻讯后龙颜大怒,昭容娘娘和公主求了好久的情才保住你的家人,陛下下令只要你一回京立刻就抓你下狱。”
齐遥光捏紧拳头,道:“无缘无故的,陛下怎么会怀疑我结党营私?是不是天机悬向陛下进的谗言?”他听到那名千牛卫将官所传的口谕时就开始怀疑天机悬,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并没有结党的事实,天机悬无凭无据,凭什么让杨广相信谗言?
鹌鹑的回答却大出齐遥光的意料之外:“不是天机悬,听说事情的起因是靠山王爷写给陛下的一封信。靠山王是朝廷梁柱,他的话陛下肯定要信上几分。”
原本在鄂州带回来的一团乱麻还没有理清,现在又多了一件更加离奇的事,齐遥光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要炸裂开来,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杨林为什么会对他出手?他们不是商议好联手查明案情的吗?连去鄂州查楚国公也是杨林的主意,他怎么又写信给陛下说自己有结党营私之心?
齐遥光头一次觉得官场中的一切远远超出他的理解,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和满腹经纶就能八面玲珑的。
鹌鹑见齐遥光脸色古怪,有些担心,问道:“齐先生,你怎么了?”
齐遥光定了定神,道:“没什么。鹌鹑,你能确定这事的起因是靠山王?”
鹌鹑点了点头,道:“公主从昭容娘娘那问来的话,多半不会有错。齐先生,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靠山王?”
齐遥光摇头不语,陷入了沉思。
鹌鹑看了看四周,道:“齐先生,我不能在这里久留,公主让我转告你,请你再忍耐些日子,等陛下看得不那么严了她就想办法救你出去。”
齐遥光微微一惊,连忙道:“不行,不能救我出去。我要是从刑部大牢里逃了,岂不是畏罪潜逃,真的变成有罪之人?那样也会连累公主获罪,你回去跟公主说,让她千万不能乱来。”
鹌鹑脸上也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那怎么办?难道让你一直不明不白地在这关着吗?我听刚才那位狱卒大哥说,陛下严令不准任何人与你交谈,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活活把你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