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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黄庄三救周彩衣

说黄父拉着刘故直奔西头老赵家,后面男女老少跟了一串。老赵家在西头一土坡下,三间茅草房子,院子由一圈土墙围着,中间开一道柴门。在黄父头次过来之前,左右邻里早就帮着老赵家把门板拆了一块下来,几个胆子大的汉子将他女儿抬了放在门板上,又拿了块白布盖着。

刘故人未进院,却已经闻着些血腥气。进门一看,院子中间坐着几个汉子,埋头说着话,说什么鬼怪所为,时不时唉声叹气,满脸怜惜。不远处一老妇人正跪坐着在尸体边哭的伤心欲绝,一旁两个妇人连声安慰。“她娘你别哭了!先让老爷们看看,莫要搅了秩序。”老赵六十几岁的样子,肤色黝黑,骨瘦如柴,一对眼睛满布血丝。始终是一家之主,此刻已经平静许多,他走过去拉起老妇人说道。老妇人闻声惊醒,才看见院子里站满了人,眼前立着的正是黄父和刘故。黄父道:“老嫂子且收拾心情,我知你女儿死的凄惨,甚是蹊跷。我身边这位公子乃是太白山张真人的大弟子,有非常之能。所以我请他来看看你女儿的死因是否有可疑之处。”老妇人仔细打量刘故,果然是人中龙凤,器宇轩昂。刘故见老妇人盯着他看,便拱手说道:“在下刘故,方从青城山下来。您二老若信的过,就且宽心,让我看看你女儿的尸身如何?”

青城山张天师名震巴蜀,百姓无人不知。老赵听刘故自青城山来,忙扶着他老婆子走了几步,给刘故让开位置。夫妻两人中年得这么一个女儿,从小疼爱有加。年方一十四岁,就出落得亭亭玉立,颇有姿色,在东郊之地远近皆知。上门提亲的达官贵人、富家公子时时有之,二老都推说女儿尚小未曾答应。如今掌上明珠忽然遇难,二人心情可想而知,自是恨那杀人的凶手。

刘故缓步上前,轻轻揭开白布。映入眼帘的尸体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女孩浑身鲜血,面色苍白,双目圆睁,樱桃小嘴犹自张着,秀发蓬乱,衣衫褴褛,已看不出往日的容颜,生前当是在惊恐之中而亡。再看胸口处一道裂口直到肚脐,伤口外翻,牵筋挂肉,似是被生生撕裂了开来。胸腹内空空如野,五脏六腑不知所踪。饶是刘故有所准备,尸体的模样也看得他心胆欲裂,胃内翻涌,差点就吐了出来。刘故稍作平静,将尸体盖好,心想:“怪不得黄叔父惊慌失措,全庄沸腾,原来老赵的女儿这般死法。”遂向老赵问道:“老伯,平日你们可有得罪了仇家?”老赵忙摇头说未曾得罪过谁。想想也是,他一个种地的佃户,时常都在地里劳作,东家待他们都算不错,交了地租还有不少余粮,又哪里会去得罪仇家?黄父亦道:“我黄庄乡民质朴无暇,待人客气,应该不会有什么仇家。再说就算有仇,将人杀了就是,何必把身体都掏了个空?”刘故听他这样说,也觉着不像普通杀人,只是那凶手掏了人的内脏去做什么?莫非真如那几个汉子所说,乃是鬼怪精灵所为?

当下好言安慰了一番老赵夫妻,说等天明请官差前来勘察了死因,若是凡人杀的就教官府处置。若是鬼怪所为,他自会拿了凶手来见他二人。夫妻二人赶紧称谢。黄父挑了几个壮丁留在赵家守着尸体,其余乡邻尽数散去。

刘故和黄父回到府上,天已到四更,黄父疲乏,自去歇息。刘故一直想着老赵女儿的死因,总觉得不是一般人所为。左右睡不着,便把伏魔秘籍拿出来看。随手一翻正好停在尸魔一篇,兀的一拍脑袋:“尸魔不就善开人膛肚,喜挖人心肝?”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若是尸魔,必然吸人血液,怎会只挖了心肝肺腑去?”心里哀叹一声,如今只有等那凶手现身,才能将他抓住。

次日天一亮,刘故和黄父吃了早饭就往老赵家去。不一会进城报官的乡民就带着官差来到赵家。仵作验尸完毕,连连摇头,直说不可能,领班的捕头忙问何故。那仵作道:“大凡凶案,作案的凶手若是蓄谋已久,杀人时必怀利器以图一击而中。因此死者被利刃所伤的地方,其形当与利器吻合一致。显然眼前的死者并非利器所杀,那就可以排除是蓄意杀人。”捕头听得不住点头,看来这仵作还有些本事。仵作将手指着尸体的胸腹道:“你看她此处的伤口,若是刀剑所所为,切口应该平整利落,不似这般扯筋带肉,皮肉外翻。杀她的人当是临时起意,因此尸身没有半点利器所伤的痕迹。”刚说完老赵夫妻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仵作连连磕头道:“还请青天大老爷为我女儿做主啊!”仵作忙将二人扶起道:“两位请节哀,待我把事情说完。”顿了顿叹道:“诚如我所说,若无利器,凶手要撕开死者的胸腹,是绝无可能的。除非凶手不是人!”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议论:有说是地府恶鬼,有说是山精野怪。

那捕头人等又在院子前后检视一度,见无可疑,只得对黄父老赵等人说道:“此案既非常人所为,一时半会也难侦破,待回府禀报了老爷,看他老人家作何区处。”捕头想了想又对众人道:“如若你等发现蛛丝马迹,或有可疑之人,可速来衙门通报,我等竭力捉拿凶犯就是。”又将老赵夫妻安慰几句,便带着人马回城去了。黄老爷见夫妻二人没了依靠,甚是可怜。就差人去购了棺木,请了法师,设了灵堂,一应花销俱由黄老爷所出,给老赵女儿料理后事。

出了老赵家,黄老爷这才对刘故道:“不管是人是鬼,我看官府未必能抓住犯案的凶手。老赵的闺女我从小看着,她死了我也心痛。如今只能指望贤侄一二了!”刘故道:“叔父放心。在下身为道门弟子,断不会袖手旁观。”黄老爷点点头,叹了一声,不再说话。刚进黄府,天就阴暗下来。不一会电闪雷鸣,片刻之间大雨倾盆而至。到了正厅,黄母和周彩衣正在闲话。此时天近午时,二人见黄老爷和刘故回来,忙叫下人上了饭食。黄父将赵家女儿的死说了一遍,周彩衣心中作呕,食欲全无。

周彩衣没了食欲,当下就告退回房,闲来无事,就坐着观看古籍经典。你说她看的什么古籍?诸子百家,史书策论都有涉猎,皆是他夫君黄真平日喜好的书。其中一本三国志,最得黄真独爱。此书乃当朝治书侍御史陈寿所著,写的是魏蜀吴三国历史,当世之人无不推崇。此刻她看的正是陈寿的三国志。窗外雷雨交加,水滴在院内潺潺做响。听着雨声风声,看了一会,周彩衣不觉困乏,就伏着书案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几时,耳听得风声呼啸,她微微睁开眼却被惊起一身冷汗:原来她被一个怪物含在血盆大口里,一路狂奔。只把她吓得六神无主,魂飞魄散。约莫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山腰,上边有一个洞口,恰好容得怪物进去。进了洞,怪物松了口,将周彩衣放在地上。山洞里阴森幽暗,中间有一口水潭,潮湿不已。

此时天已放晴,借着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缕阳光,周彩衣方得看见那怪物的模样:似蛇非蛇,似蜥非蜥,身长三丈余,高一长余,满身皆是褐色、红色、黑色相间的鳞片,长有四肢,每肢有五根利爪,尾细长,满口利齿,眼放绿光,吐着红红的信子。直把周彩衣唬得心惊肉跳,毛骨悚然,心道:“难道这怪物是要把我吃了吗?”一只手撑着就要坐起来,不想却摸到个东西,粘乎乎的甚是冰凉。回头一看差点把她吓晕过去:只见满地上横七竖八都是血肉模糊的女子,胸腹裂开,不见了五脏六腑,惨烈之极。

原来这些女子尽是被这怪物开膛破肚,将内脏都掏出来吃了。莫说周彩衣一个女子,又在这阴暗的洞中,就是铁打的汉子看了这般场面也难免害怕。正思虑间,那怪物忽然走了过来,立起身子,一阵咆哮,震的周彩衣脑中嗡嗡作响,少顷就昏昏欲睡。那怪物止住怪啸,扬起爪子,向周彩衣肚子上抓去。“呔!那怪物!休得伤人!”关键时刻,一人喝道。周彩衣被声音惊醒,抬头一看:来人鼻若悬胆,口正唇方,剑眉星目,面如古铜,不是刘故是谁?心中不由大定,自忖道:“次次逢难,皆是刘大哥相救,教我如何报答得了?”刘故自然不知周彩衣所想。

且说怪物闻声动作稍稍迟缓,就被刘故一剑刺在身上。不想怪物皮糙肉厚,又有鳞甲护身,因此毫发无损,不见流血。刘故提着剑退了几步,惊讶不已。心想:“这青冥剑乃是祖师所用的宝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又沾了祖师道气,杀妖伏魔,无往不利。这怪物有鳞甲护身,不施法宝剑难以伤它。”也不犹豫摸了张黄符贴在剑身,捻个诀,念动咒语,青冥剑立放青光,寒光闪闪。怪物见刘故攻来,身子往后稍退,堪堪躲过,一爪拍在青冥剑上。爪剑相击,震得刘故握剑的手虎口疼痛,差点站立不住。“这怪物好大的力气!”刘故心道。怪物不等刘故反应,又将尾巴一甩,往刘故脸上扫去。刘故躲闪不及,被怪物尾巴打得一个踉跄飞了出去。“刘大哥你小心!”周彩衣见刘故被怪物打中,大声喊道。刘故爬起来讪讪一笑,抹抹嘴角血迹道:“弟妹放心。今天若不把它除了,江州一带难保要出很多人命。”

怪物仗着身坚力大,略占上风,刘故是屡屡挫败,看得周彩衣忧心忡忡。虽然有着尸魔之体,奈何他一向只喝鸡鸭之血,尸魔之力稍弱。再者他是道门弟子,化作尸魔本非所愿,又怕别人晓得他的尸魔身份,所以未用尸魔的真身对付。可眼下不敌怪物,若非尸魔之体,早就力竭。一招逼退怪物,刘故飞身跳到周彩衣面前道:“等我引开怪物,你就跑出洞去!”说着将周彩衣扶起,趁她不备,手掌轻拍她的后脑,周彩衣就没了知觉摊到在地。

刘故大喝一声,十指长出乌黑指甲,一对令人胆颤的獠牙伸出唇外,现出尸魔本体。刘故顿觉浑身劲力充沛,气势逼人。右手握着剑,只在电光火石间,猛地飞身一个斜刺,怪物尚未看着人影,便被刺中左眼。刘故心内大喜,原来怪物的命门在眼睛上。于是一抽身,拔回宝剑。怪物哀嚎一声,左眼顿时血流如注。刘故也不等它回过神,再起剑招,刺向怪物的右眼。

哪知怪物弃了刘故,奔到水潭边上,身形一缩,化作人巴掌大小,跳进水里逃遁而去。刘故追赶过来,早不见了踪影。虽然没能将它打死,好在刺伤了它左眼,想必暂时也不敢再来作恶。当下收了尸魔本体,宝剑还鞘,见周彩衣未醒,只得背着她出了山洞往黄庄赶去。走了该有一个半时辰,才看见黄庄。不远处早迎来几个家丁,见刘故二人无恙,其中一人忙跑回去报信。原来是黄父忧心,派人在这里等着消息呢。

周彩衣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床前站着诸人,不由细细哭了起来。黄母一把抱住她道:“好孩子,没事,都过去了。”周彩衣哭得更是厉害。黄父疑惑,刘故笑道:“想必是在山洞里受了惊吓,又淋了雨,一时缓不过来。吃两副安神定惊的药,稍事歇息就好了。”黄父忙叫人去城里抓药。这时周彩衣也不再哭了,黄父道:“此次幸得贤侄相助,不然可叫我们怎么像彩衣九泉下的父母交代呀!贤侄你就是我黄家的恩人呐!”说着就朝着刘故一拜。刘故忙将他扶起,拱手道:“叔父严重。就是不相干的人,我也会救。何况是弟妹呢?”黄母也是一番道谢。

周彩衣偷眼望着刘故,眼前的男子真是个好男儿,重情重义,一诺千金。心里想着若是嫁一个这样的美男子,也不枉在世间走这一趟,可惜自己已为人妇。转念又觉自己胡思乱想,不禁脸颊发烫。一抬头见刘故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就更是娇羞不已。刘故见周彩衣烟视媚行,好不尴尬,忙看向了别处。天色将黑,黄父命人摆了酒宴,当夜宾主尽欢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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