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镇的张记茶庄后的周府里,吃完张书棋的洗尘酒宴,四大掌柜又重新汇聚到了一起,偌大的茶海上,周海天正在慢条斯理地摆弄着,他将茶洗过后,将热水冲进茶壶,给每个人都倒了杯后,自己也添了一杯,他缓缓地直起腰来,看了看在座的三个人,最后,他把了目光落在龙兴云身上。
“兴云啊,这事你怎么看?”
“唔..”龙兴云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周海天问的是什么,于是接口道:“现在看事情变得有些蹊跷。先不说那张少爷胆子怎么突然变大了,就看看今天的事做的,也是滴水不漏,太反常了。我看就不太像他一个人能想出来的。倒有点那个人的风格。”说完顿了顿质疑道:“莫非他这趟出去,见到了我们也要找的那个人了?否则他怎么会像知道了什么似的,有那么大的把握,这么多人面前,一点面子也不给胡义雄留呢?“
“你说的那个人,是张九成?”坐在下首的绸缎庄吴申究心直口快地问道。
没等龙兴云答话,周海天摆了摆手道:“不会的,张书棋他们这次最多走了不到二百里路,上次收到的线索,张老板已经过了千里之外的亭州了。不可能他从千里之外返回,而我们在路上收不到任何消息。”
看到三人都不再言语,周海天转过头对龙兴云道:“兴云啊,我看这事还是得交给你办,你在马市接触人多,三教九流的都在你那面聚集,你先去反向调查一下,查一下都有谁看到张书棋今天早上什么时候到的,乘的是谁家的船,船从哪里来的,尽早搞清楚。”
龙兴云重重点点头,答道:“嗯”
周海天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像是对三个人说,又像自言自语道:“过了亭州就消失了,偏偏这次还带走了四家几乎所有的货物和银子,但愿别出什么差错啊,前几天二爷跟前的徐总管还派人过问这事。”
“不会的吧?”吴申究大掌柜一旁又插嘴道:“这几年张老板没少给二爷赚银子,二爷对他也一直很满意,不能平白无故就失踪了,一定还是出什么大事了。”
周海天点了点头,放下茶杯道:“不可大意了,目前看他们对张书棋的态度,就算是张老板出了什么问题,我确信货物和银子一定没有到他们手里,如果他们敢在三江镇对张书棋动手,张老板就会铁了心的靠在二爷这颗大树上,何况张九成他自己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手里的那些账目如果转到皇上手里,足以掀起腥风血雨来。”周海天又喝了口茶道:“况且我感觉张老板至少现在应该还不在他们手里。你们要知道二爷的对手是谁,这么多的货物和银子如果落到他们手里,二爷这面就是雪上加霜啊,万事还要多加小心。”
其他三个掌柜频频点头,
相比四大掌柜的温文尔雅,员外府的后宅正院大厅里,已经是鸡飞狗跳了。
四个家丁惶惶不安地站在下面,坐在下首的胡掌柜一脸的铁青,手指上敷着药,怒目地看着他们,二夫人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一切。
胡管家一指那个胖家丁道:“杜三,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跟我说一遍,不准添油加醋,实话实说。”
那个叫杜三的小头目颤抖着声音,一五一十地讲述着胡管家他们到来之前的事情经过,当说到幸亏阿根及时拦住张书棋,那名受伤的家丁才躲过更多的踢踹,并且阿根也因此被张书棋臭骂和踹倒时,二夫人的眼里露出一点点的惊奇。
“硄”的一声,胡管家的拳头重重落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也随之跳起来,发出“叮当”响声,胡管家指着那些家丁泄愤似的骂道:“蠢货,一群蠢货,连个小白脸都制不住,养你们做什么用。”说完又朝桌子捶了下去。
二夫人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蹙,脸上挂起了点笑意,朝着四个家丁道:“;你们先下去吧,找郎中看看脸有没有事。”
四人朝二夫人拱了拱身,如释重负赶紧退了下去。站在二夫人身后的丫鬟腊梅知道二夫人有话和胡管家说,也识趣地退出去,反手把门关上了。
二夫人缓缓起身,朝着胡管家走过去,一脸的怜惜道:“义雄,你的手不碍事吧。”说完伸手拉向胡义雄的伤手。
胡管家惶恐的变了脸色,结巴道:“没事,没事的,有劳夫人牵挂了。”
二夫人冷冷一笑,说了声“是吗?”随后手上一用力,胡管家惨叫一声,鲜血从包扎的绷带里渗透出来,但他没敢把手抽回来。
二夫人一把甩掉胡管家的手,嫌弃地看了看粘在手上的血,顺手抹到胡管家的白色长衫上,指着胡管家破口大骂道:“枉费老爷对你的信任,把你派到我这来,好吧,就算张九成你对付不了,现在张九成不在了,你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也对付不了,在外面找人杀了他有那么难吗?花了六千两银子,三番两次的失手,如今他已经平安回府了,三江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好好的活着走进员外府的,你竟然逞能要杀了他。”
二夫人杏眼圆睁,怒斥道:“这种活杜三找个人就能做了,还用你?今天我们要了张书棋的命,明天张九成知道了就会死心塌地投向二爷,什么叫投鼠忌器,你知道吗?一旦他把账目转到皇上手里,后果是什么吗?还有,那满满十几车的货物和银子,也将统统飞了。”
二夫人因为暴怒而娇喘连连,强压火气道:“自从断了官府拨银这条路,主子现在缺银两你知不知道?”
二夫人无奈地摇了摇手:“算了,和你也说不明白。”
胡管家被骂的狗血淋头,听了二夫人的这一席话,好像有些反过味来了,连忙结巴地道:“夫人,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二夫人稍微平静了一下心绪,沉思起来,嘴里也重复着胡管家的那句话“是啊,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慢慢地重新回到椅子上坐好,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轻声地对胡管家道:“你最好再跑一趟黑龙山,把事情查清楚了,问清楚到底哪出了变故。还有,一定要做到隐秘知道吗?现在四大掌柜都在盯着我们,不能再出纰漏了。白天把西院门口和池塘边的家丁撤到两道月亮门那,别靠他太近,也别逼他太紧,让他先得意一阵子。”二夫人迟疑道:“另外,还有杜三刚才说起那个阿根阻拦张书棋,你对现在这个阿根怎么看?”
胡管家一听问起阿根,立马恢复了一脸的自信道:“那个阿根没什么变化,和从前一样,看见我还和老鼠见到猫似的,胆小怕死。”
二夫人点了点头道:“这个阿根一直跟着张书棋,应该知道不少东西,从他身上争取一下应该能有突破。”
胡管家马上来了精神。一脸的谄媚道:“这事我立刻去办吧,肯定能从他嘴里掏出东西来。”
二夫人摇了摇头,道:“现在阿根整天跟着大少爷,恐怕你们没有机会,如果真动粗,就打草惊蛇了,事情到时候就彻底地难办了,还是我想办法吧。”
西院里,张书棋正在阿根的引导下,参观着这座豪华大宅。
进入西院大门口,台阶两侧,左右靠近墙边是长长的回廊向外延伸,两侧左右数十间的厢房,之前是仆人丫鬟住的地方,现在没人住看上去比较荒凉。往前走是第二道院门,这里把主人和下人分开,进入二道院门,迎面是八间正房,是张书棋的卧室,书房,客厅,饭厅。
靠近左边院墙的厢房设有盥洗室茅厕等。张书棋走到跟前,低头查找着什么,他记得阿根的图里,在这块标注了排水渠,这里的污水直接排到了外面绕宅的江里。
果然,在不起眼的墙根角落里,他找到了那条排水渠,水渠从盥洗室下面开口处直接穿过西院墙,通过埋在西院墙与大宅院墙之间的密密的竹林下面管道,直接排到大宅墙外,流到江里。
张书棋把阿根叫到眼前,耳语了几句后,看到阿根领悟地频频点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这时,西院最外的院门响起了敲门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阿根,开门啊,二夫人给大少爷准备的燕窝粥让我给你送过来。”
张书棋和阿根两人对视了一眼,阿根悄声说道:“是二夫人的丫鬟腊梅。”
张书棋低声问道:“原先她经常来送吃的吗?”
阿根摇摇头道“从不过来,更别说送吃的了。”
张书棋一脸的坏笑道:“阿根啊,你的机会来了。”说完在阿根的耳朵边低低的说起来。
阿根迟疑地看着张书棋道:“少爷,我能行吗?”
张书棋拍了拍阿根的肩膀道:“相信我,没问题。”说完把阿根朝外推去,边推边说:“准备好了,迎接我们的腊梅姐姐,这场大戏就要开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