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这种滥情的地方,一句‘我爱你’充其量只是一句‘你好’。
所以当一帮莺莺燕燕涌上这位器宇轩昂的燕山并大诉爱慕之意时,并没有让他有一丝的涟漪。
一名无比俊俏的公子锵的一声拔出了飘荡着金穗的冷锋,如同王母娘娘画银河一般,让这帮花痴女和燕山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昨夜陪同燕山和白云飞的除了在房中术造诣颇深的花和尚外,还有这个俏公子。阅男无数的青楼女子眼光何其歹毒,这名俏公子虽然纶巾束发,青衫罩身,眉目之间不乏英武之气,可她们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个‘伪爷’。
在二楼看见这一幕的薛轩差点儿没笑岔气:男扮女装这种调调对青楼女子来说简直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时代的偏差虽然少了制服控,但这里的嫖客里可不缺怪癖男。为了迎合这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姑娘们没少假扮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哟,三公子,您怎么来了?”李妈妈摆着柳腰,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却被这名伪爷用剑横在脖子面前,只要再往前一点,就会血洒当场。
李妈妈的热情洋溢的动作为之一缓,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便流了下来。
薛轩也习过武,对内功心法也颇为上心。所以她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伪爷是个超级高手,表面上看李妈妈差点儿被抹了脖子,但实际上,这名伪爷的腕力和眼力已经拿捏到了秒到毫颠的地步,绝对伤不到李妈妈。
“青衣……”燕山的语气有些嗔怪也有些无奈。
李妈妈已经不敢向前靠了,因为这个伪爷的眼神依然无比警惕。
“三公子是来找楼姑娘的吗?”李妈妈一脸造作的为难:“按照规矩,楼姑娘这三天可都不能露面啊。”
这位三皇子实在是够欲盖弥彰的,整个江南谁还不知道他和少国公争风吃醋?偏偏还用什么三公子充当挡箭牌。
“李妈妈误会了,规矩我当然懂,今天要找的是另有其人。”燕山目光微微一扫,便牢牢的锁定在了二楼看好戏的薛轩身上。
燕山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有理由、没有疑惑,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女孩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虽然俩人素昧蒙面。
顺着燕山的目光,众人疑惑看向了表情呆滞的薛轩。
薛轩在烟雨阁的年头可不短,有关她的身世也不是什么秘密。这样的犯官之女,流入贱籍,说她们永世不得翻身也不为过。倒不是因为她们骄纵、耍小姐脾气,恰恰相反,犯官之女绝大部分端庄优雅,再加上家庭的熏陶,无论是谈吐、还是待人都远远强于一般的青楼女子。
之所以说她们难以咸鱼翻身是另一层原因。青楼女子想要从良,多半是要看官爷的心情。但无论是哪个官爷有多么高兴,多么喜欢这名红颜知己,都要考虑一下她爹是如何下狱、她是如何被打入贱籍的。如果被政敌揪住小辫子,就算再怎么问心无愧,也架不住私通某某余党、某某余孽的大帽子。
薛轩在这脂粉堆里,长得只能算是清丽,她的身份和地位别说和楼潇湘比了,任何一个接客的姑娘都比她高。而三皇子居然点名找她,难道是因为在京城俩人有什么交情?
“薛轩啊!还不快下来。”不愧是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行家里手,李妈妈现在的表情,就像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闺女傍上了金榜题名的大状元。
薛轩翻了个白眼,只好走了下来。
燕山上下打量着薛轩,眼中包含着一丝惆怅,这就是当年名满京城的天才少女,被薛仁义天天挂在嘴边,恨不得拉出来展览;这就是在岑琳手里逃得一名的女鬼,怎么如此普通?
“李妈妈,我想借用薛姑娘一天的时间,你看可否?”燕山一边说,一边放下了一张银票在桌子上。
李妈妈远远的定睛一看银票上的金额,顿时笑的俩只眼睛都眯了起来:“三公子说的哪里客气话,您要是愿意,就让她服侍您就是。”
得,这俩人一人一句,根本就没我这个当事人插嘴的份儿。薛轩心里嘀咕,她倒是不怕燕山,而是有点儿担心保护燕山的伪爷。这丫头看上去只比楼潇湘大一点,她望向燕山的眼神,就像朱丽叶凝视罗密欧,祝英台偷窥梁山伯。
女人眼里三种最丑的人:好姐妹的情敌,前男友的现女友,现男友的前女友。
很不幸,薛轩曾经就差点儿当了这位三皇子的童养媳。封建主义糟粕、包办婚姻去死……这位伪爷可千万别误会啊。薛轩一边心中呐喊,一边无奈的跟着这一男一女,一主一仆的步伐。
“薛姑娘,世事无常,想不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竟是此情此景。”燕山的语气不胜唏嘘,当年他可是哭着、喊着让母妃替他向薛府求亲的。那个时候,不懂****,只知道京城里有个天才少女,人人都喜欢,所以他也要喜欢、得到。
出了青楼门,薛轩就大大咧咧多了,没有多少尊卑的忌讳,和燕山并肩走在了街上:“客套话就不要说了,刚才那句话我觉得不是你的感慨,而是一种炫耀和对我的讽刺。”
“确实有这层含义。”燕山也不否认。
“哼,三公子如果你今天是来打击我的、让我难堪的,那么恭喜你,你已经做到了。”薛轩冷冷的说道:“如果再没有其他事,请你让我回去,我还要洗衣叠被、端茶倒水呢。”
三皇子看了一眼薛轩道:“放心,我还没有纨绔到这个地步。今天找你来,是想你帮我治病的。”
“治病?”
“是,只有你能治好。”燕山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薛轩白了他一眼:“你认错人了,我又不是兽医,看不好你的病。”
“锵!”
“放肆!”伪爷的动作很快,不过燕山的动作更快,他按住伪爷因为用力过猛而紧握剑柄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
伪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薛轩听到后面拔剑的声音,身体自然而然的做好了防御姿势——随时逃跑。
“不带这样吓唬人的,有胸器的了不起啊?”薛轩恶狠狠地盯着伪爷和燕山,就像正房抓住了偷情的老公和小三。
伪爷也同样回敬了她一个吃人的眼神,忿忿不平的将剑插回了剑鞘。
“当年的天才少女,应该能明白我话中的意思。”燕山微微一笑,仿佛陷入在回忆中一般:“我一直都记得你在京城里的那些故事。”
“不要那么相信回忆,里面的那个人,可不一定会怀念你。”薛轩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们之间不是聊过去的关系,今天之所以可以走同一条路,是因为你我的地位悬殊,倘若有那么一个将来,你我对等,那么现在就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燕山怔住了,原来不仅他想要她的命,她也一直渴望喝他的血。
“那么我希望,永远没有将来。”燕山笑道。一个是权势滔天的皇子,一个是沦落风尘的戏子,俩人对等的那一天恐怕永远也不会出现。